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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节

雅骚-第2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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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抬起王微的手背wěn了一下,这nv郎身子微微一颤,很敏感的样子,神情羞喜不胜,心里既轻飘飘又沉甸甸——

这时小婢蕙湘端水进来,“啊”的一声道:“微姑、张相公,你们怎么就坐下了,这席子还没擦拭呢。”

王微轻轻从张原掌中chōu回手,说道:“跑得累了,反正这衣裳湿了要换。”说着,站起身,以便蕙湘擦拭席子。

张原也站起身,与王微并肩立在窗前看夜雨,梅huā禅房周围huā木茂盛,雨气中犹有淡淡huā香,王微道:“这雨看来一时是停不了啦——”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虽未侧头看,也知道身边的张原在笑,哼了一声道:“介子相公好得意吗?”

张原道:“不是得意,是可惜,若不下雨,我还能多待一会——”

王微讶然,忽然醒悟,说道:“介子相公有父母宠爱着呢。”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轻轻叹息一声,她父亲是睢阳州学正,若不是归乡途中病死,她哪里会流落到青楼,也是能嫁作士绅人家为妻的,只是那样她不大可能遇上张原,唉,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张原握了王微的手,没说什么,远远的谢园丁的声音传来:

“介子少爷,贵府接你的人来了。”

王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若有所失。

来接张原的是来福和穆真真,带了四把伞,王微撑了伞送张原出梅huā禅,来福认出这书生是王微,惊讶地张大了嘴,武陵悄悄戳了一下来福腰眼,来福才收起嘴脸——

王微与张原并肩而行,轻声道:“明日是翰社集会,不要下雨才好。”

张原道:“这点雨哪消得了翰社同仁的热情,满山伞盖也是一景。”

王微问:“哪座山?”

张原朝北边空中遥指:“明日一早你朝这边看,就能看到。”

王微喜道:“就是龙山吗?”

张原奇道:“修微也知龙山?”

王微含笑不答,心道:“过耳不忘的张介子也会忘事吗,去年舟中我看过你写的‘龙山雪’,又听张宗子、张燕客说山yīn名胜,我对山yīn可是了如指掌呢。”

在砎园大mén前,张原道:“修微好好休息,明日可在园中游玩,后日我再来看你。”点了一下头,自己打着伞,与穆真真、武陵还有来福往城中府学宫方向行去,走出数丈,吩咐来福明日来这里问问姚叔还缺些什么,先送一些绍兴huā白米、香油和菜蔬来,还有木炭——

来福连声答应。

王微立在砎园mén前,看着张原一行四人渐渐走远,chūn寒料峭,夜风凉人,灯笼光照映下的雨线愈显密集,王微嘴角噙着笑,她眼力很好,隔得十丈远犹能辨出张原yùsè遥纓ún下位置那块污迹,张原被雨淋湿了衣服,又坐在那积满灰尘的莞席上,就被污了一大块——

不知为什么,原本好洁的王微却觉得那一块污迹格外可喜,让她禁不住要笑出声来,她想:“张介子,就算有一天你负了我,我也不再喜欢你,但我还会喜欢你后tún这块污迹——”

这样想着,王微就真的笑出声来了,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又轻轻“啐”了一声,心道:“好好的怎么就想到张介子会负了我,王修微你可真会胡思luàn想,你是快活得晕了头了吧。”

……

下了一夜断断续续的chūn雨,临天亮时雨声停了,王微早早醒来,曦光透入窗棂,看着睡在一边的蕙湘还在酣睡,便悄悄起身,换了一袭儒衫,梳好发髻戴上头巾,绕到梅huā禅房后mén,甫一开mén,huā气袭人,山兰、虞美人,还有初开的芍yào,在晨曦中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王微心道:“山yīn张氏这砎园真是名不虚传,张肃之先生很会享乐,介子却还俭朴,嗯,介子是东张,东张贫而西张富,不过介子似乎也不贫——”

王微找到漱石泉,这泉是从小眉山流下来的,一条清澈的小渠,王微一撩袍裾蹲下,掬一捧泉水入口,水质颇佳,烹茶也不错,正漱口之际,听得钟声悠悠而起,这是山yīn城的晨钟,也是紧十八慢十八一共一百零八声——

王微静静倾听,她听过金陵的钟声、杭州的钟声,不同的城镇,这钟声的节奏各异,体会到这细微差别,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欢喜,心道:“我听过山yīn城的晚钟和晨钟,就是说我在山yīn已经待了一天了。”

最后那一记钟声还在山yīn城上空悠悠远传,王微在小渠边转身北望,但见如洗碧空中现出一脉青黛山影,这就是龙山吧,山形不象龙,倒象一头巨狮奔至庞公池畔突然止步yù饮的姿势——

王微喃喃道:“今日天晴了,张社首是有福运的人,虽说满山雨伞也是佳话,但总是有诸多不便,这下子好了,今日这盛会我可不能错过,且看看介子相公会对翰社同仁说些什么?”

王微回到禅房,见姚叔、薛童、蕙湘都起来了,都是被晨钟唤醒的,王微道:“薛童,随我上龙山,姚叔、蕙湘不用去。”

姚叔道:“微姑食了粥再去。”

王微道:“不了,到山上随便买些吃食就可以。”进房取了一把柳yù台制的竹扇,带了薛童出了禅房往大mén而去。

那姓谢的园丁正和他儿子说着什么,见王微主仆二人走过来,赶紧叉手施礼,王微含笑点了一下头,和薛童出了砎园大mén,那谢园丁昨夜没看清王微容貌,这时才发觉竟是这么个比nv子还娇媚的少年书生,恍然大悟道:“难怪介子少爷对这书生这么奉承,嘿嘿,早知西张的少爷们好男风,介子少爷也学上了,啧啧,有钱的少爷想法就是怪,喜欢男人!”

谢园丁摇着头,扫地去了。

……

那王微带着薛童找到龙山上山的石阶,拾级而上,这时天才刚亮,这座城中的山静谧无声,薛童弹弓不离手,在山道上蹦蹦跳跳的走,忽然瞄准树丛shè出一枚弹丸,一只羽máo黑白相间的鸟扑腾着翅膀栽了出来,惊起了一群宿鸟刺叫着shè上天空,薛童跳过去找拣起那只鸟,喜道:“这大山雀美味。”

王微嗔道:“不许打鸟,我们借住介子相公族叔祖的园子,那是禅房,好意思拨máo煨鸟吃吗。”

薛童不情不愿地把那只大山雀放在石阶边,嘟哝道:“可惜,不知便宜了谁!”跟着王微向山上走,问:“微姑,那我们能食鱼食ròu吗?”

王微道:“唉,你整日就琢磨着吃,我们又没出家做尼姑,为什么不能吃鱼ròu?”

薛童“噢”的一声,这才放心,扭头看下面山道边那只死鸟,希望那鸟扑腾着飞走,不要便宜了别人——

王微道:“薛童,肚子饿了是吧,我们到半山城隍庙向老庙祝买些吃食。”

薛童奇道:“微姑来过里?”

王微得意地笑,摇头道:“不都是第一次来吗。”

薛童仰着脖子向上张望,没看到什么城隍庙,道:“那微姑怎么知道半山有城隍庙——我知道了,是介子相公告诉你的是不是?”

王微笑而不答,心道:“‘龙山雪’里的老庙祝不知还健在否?”

山路一转,一座城隍庙赫然矗立在山腰上,一个老道拄着拐杖在庙mén前指挥两个香火道士摆放几案,罗列各种果品和食物,准备借翰社集会小赚一笔呢,见王微主仆走近前,这白发萧然的老庙祝满面堆笑道:“这位公子来得好早,买些果食吧,等下将有上千诸生上山,怕就买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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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如今却忆江南乐 第三百零五章 王见王(求票)

王微示意薛童买了一些桂花香糕、mì仁糕,还有半斤草莓,薛童又对那老庙祝道:“老神仙,我家公子想借你这庙里歇个脚,请行个方便。”

老庙祝道:“好说好说,公子请便。”

王微便上到城隍庙左面那座木楼,这座木楼她曾听张萼说起过,前年元宵龙山放灯时有无赖子携姣童在此引yòu好男风者,不过这时却是一座空楼,王微吃了几块桂花香糕,倚栏居高临下看着山道转折的方向,心想:“我站在这里,介子相公上山我就能看到。”

清晨山道寂寂,有几只鸟雀在蹦跳啄食,朝阳照射过来,青白的石阶、嶙峋的山石、石缝间挣扎出来的青草、羽毛斑斓的鸟雀、零散开放的野花……月光让景物朦胧成水墨sè,阳光却是让一切颜sè都鲜活起来——

王微含笑看着这一切,也没有刻意去追想,但昨夜与张原说的某一句话、某一个动作或神态会油然浮现出来,让她满心都是快活——

应该是辰时初了,山道上的鸟雀忽然惊飞而起,有人上山了,先是两个婢女,捧着布囊,紧跟着转出山道拐角的是一对少年夫fù,男的一袭青衿,女的淡妆素雅,携着手拾级上山,很恩爱的样子,这夫fù身后还有两个健仆,提着食盒——

这一行六人径至城隍庙前,那老庙祝也是热情招呼,一个健仆向老庙祝买了一小坛黄酒,说要在庙里歇脚,老庙祝已忘了先有一个少年书生进去了,就是没忘他也不管,说道:“好说好说,贤伉俪请便。”

左边空楼上的薛童口里嚼着mì仁糕,含含糊糊道:“微姑,有人上来了。”

王微道:“没办法,今日这山上定是人满为患——记牢了,叫我公子。”

楼板响,一个垂髫婢女先上来了,见到王微,“啊”的一声,忙回头道:“小姐,已经有人在了。”

另一个婢女随后上来,看了王微主仆一眼,给先到的那个婢女使个眼sè,那婢女就不作声了,那对少年夫fù走上楼廊,那淡妆少fù侧过身不与王微面对,那青衿公子向王微作揖,睁大眼睛笑了笑,却没说话,挽着少fù的手走到楼廊另一端——

王微还了一礼,心里大为惊奇,她看人是很有眼力的,第一眼就觉得这青衿公子是女扮男装,再看其行步的姿势,是裹脚的,和她一样裹的是扬州小脚,拇趾未拗折,对走路影响不大,但细心观察,裹了扬州小脚与不裹脚的走路步态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王微心道:“那少fù的确是少fù,含着淡淡哀愁,看上去似乎比这女扮男装的青衿公子还大着几岁,这青衿公子不会超过二十岁,这二人容貌颇为相似,应是姐妹——姐妹扮作夫fù来游山,真是稀奇!”

一个健仆搬来两把椅子,请这对假风虚凰坐,然后叉手立在楼廊中间,当作肉屏风隔开王微的视线。

那椅子是庙里的,薛童也下去搬了一把交椅来让王微坐,这庙里的交椅是黄檀木的,很沉,那两个健仆见这么个披发小童能搬这交椅上楼,都颇惊讶,又见王微姣美无比,两个健仆交头接耳道:“那边那位书生也是女扮男装吧?”

“该不会是娈童吧?”

“不好说——”

王微耳聪目明,这两个健仆虽是尽量压低声音,还是被她听到了,冷“哼”了一声,二仆立时噤声,装作若无其事看山景。

王微心道:“什么叫‘也是女扮男装’,这样看来那青衿公子是女郎确定无疑了。”

听得楼廊那端的淡妆少fù轻声道:“等下还有人上来怎么办,人太多我可不习惯,要不我先回去了。”

那青衿女郎故意装着粗嗓门道:“怕什么,有为夫在。”

那少fù轻笑着“啐”了一声,低声道:“你可别装得太过火。”

那青衿女郎道:“何妨,没人认得我们。”说这话时,眼睛朝王微这边瞟过来,王微坐在交椅上,象男子那般架着二郎tuǐ,十指互扣搭在膝盖上,那青衿女郎觉得王微这抱膝姿势很有男子的儒雅,便也学样架起二郎tuǐ,那少fù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昨夜作的那首‘雨中桃花’还未完篇,现在可以续完。”

王微听说要作诗,更是疑神静听,听得那青衿女郎说道:“昨夜作了四句——寒风微透入凄清,过雨夭桃sè易倾。莺湿羽衣怜艳冶,苔伤花影谱心旌——”

王微大吃一惊,青衿女郎这首咏雨中桃花诗娴静有高致,诗格甚高,所谓诗格,就是指诗人的素养,素养高学做诗即便有不工之处,但那高华气象就非俗品能比,王微心道:“这青衿女郎何许人也,看年龄也和我相仿,这诗作在我之上,山yīn城真是出才子才女啊。”

听那青衿女郎吟哦半晌,后四句续成:“——飞烟乍掩炉峰失,新草萎残曲径茕。拾得落云天已暮,远林遥听堕春声。”

王微忍不住赞一声:“好诗!”

那青衿女郎转头看来,瞪眼笑道:“兄台过奖。”

听得那淡妆少fù轻咳一声,应是警告这青衿女郎不要与他人搭腔,那青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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