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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

天宝风流-第1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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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名士自风流!此言果然不假!”,玄宗这句感叹的言语刚出口,蓦然就见一头汗水,脸色酡红的凉王霍然而起手指唐离道:“父皇,儿臣不要王侍读,儿臣要他。”

看了看这个幼子手上空空如也的琉璃樽,再看看凉王直愣愣跟谁赌气一般的样子,玄宗与杨妃相视一笑后道:“王侍读不过从七品职衔,唐卿却是五品侯爷,如何伴读?”

见父皇高兴,又仗着几分酒劲而起的凉王闻言,脸上的表情真是失望到了极点,恰在此时,才听玄宗又笑言续道:“罢了,唐卿毕竟是一榜状元,虽不能做侍读,但做睿儿的老师却是才学尽够的!”

目睹这个近来承欢膝下的幼子脸色转为一片惊喜,玄宗也是哈哈一笑后扭头对唐离道:“朕就将这个幼子交给唐卿了,那些治国的本领倒也罢了,卿家倒是可以多授他些诗词歌舞的本事,如此睿儿年长之后也能有所寄托,而我皇室更多一位风流少爷,岂不美哉!”

“臣遵旨。”唐离对这个如璞玉一般的凉王并不讨厌,是以闻言之后乃含笑应命。

唐离话音刚落,满脸欢喜的凉王已离座而出,站在唐离面前恭谨地连施了三礼,算是把这师徒的名声给彻底敲死。

凉王这番小心眼的动作自然又引来玄宗及杨妃的莞尔而笑,随后几人边吃边聊,气氛着实轻松惬意的紧。

“爱卿亲身参与陇西战事,以爱卿之见,朝廷如欲一雪此次遭袭之辱,需派遣多少军力往攻吐蕃才好?”,伸手替杨妃拈了一箸在暖房中培育的鲜蔬,玄宗向唐离淡淡开口问道。

不防玄宗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唐离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道:“一兵不能派!”

“噢!”诧异的看了唐离一眼,素知这个臣子脾性的玄宗淡淡一笑道:“这可不像爱卿素来言语。”

听玄宗话里意思有暗指自己好记仇的意思,唐离也不免老脸微微发红,凌州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记忆,不是他不想报仇,只是现在实在没法报,眼看着明年安史之乱将至,朝廷实在无力再打这一仗。

“不是臣不想报仇,实在是现在没法子报,吐蕃地处高原,其境内多处终年积雪,加之兵力悍勇,我王师若舍守城之长入其境内野战,不仅气候无法适应,供给也无法保障……”罗列了一条条不能战的原因后,唐离方才总结道:“总之,我王师万不能为一时意气入吐蕃。”

静听唐离侃侃而谈,玄宗眼中的赞赏之色隐藏的极深,反是面容上略带怒色道:“如此,朕难道就白受了这口气不成?”

“有机会,不是还有大食嘛!”浅浅一笑,唐离放下手中酒樽,身子微微前倾道:“自阿巴斯谋逆改白衣大食为黑衣大食以来,彼邦东扩之心可谓无一日止歇,其东道节度大使之设置就是显证。只是大食若想东侵,必须翻越葱岭方可,而于大食隔葱岭而望的正是吐蕃。若我王军现在往讨吐蕃,这鹬蚌相争,大食得利。反之,我既不攻,吐蕃无论愿意不愿意,为捍卫疆土都需力阻大食东侵,如此一来,鹬蚌相争则我大唐得利,如此不攻及为攻,正是兵家上策。”言之此处,唐离冷冷一笑道:“再等上几年,待吐蕃大食打的实力大损时自然就是我朝发力之机,届时不仅要报吐蕃袭扰之仇,更要报安西都护府高仙芝将军兵败之仇,将当日临阵叛逃的葛逻禄生擒回长安,千刀万剐以警这些敢于卖国求荣的汉奸!”后世的教育里,对汉奸可谓是恨之入骨,虽穿越千年,但唐离在这一点上不会有丝毫改变,是以此时他说到葛逻禄时,满心的恨意简直是溢于言表。

“汉奸!”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玄宗微一思索之后脸色有些发暗。

见玄宗如此,醒悟过来的唐离才暗骂自己不改一时情绪激动之下口无遮拦,竟忘了李唐皇室也是有一半胡人血统的,只是这时节若强自解释不免更露行迹,索性面色不改的继续恨声道:“‘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臣等词人每在诗作中好以汉代唐,这所谓的汉奸便是指背叛我大唐之奸贼。”

“恩。”盛唐诗人作诗时每好以汉代唐,这乃是时俗如此,是以闻听此话之后,原本脸色隐隐不快的玄宗随即释然。

虽然对唐离这番奏答极为满意,但玄宗依然没在神色间表现出来,而且话语中更是无一字置评,反是淡淡的转移话题道:“哥舒翰有本章呈上,请自范阳调六万精骑入卫陇西,爱卿刚才陇右回来,对此事以为如何?”

“来了!”见玄宗终于问到这个问题,心下激动的唐离沉吟了片刻后才肃容开言道:“臣以为……”

此事唐离早有腹案,此时自然是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一一陈述,一时间,整个暖阁中只听见他那满带着自信的声音清朗流动……

第二百零四章…税法

自玄宗小猎惊马之后,经二十七日伤腿方愈,然圣驾并不曾返回宫中,而是一如往年般在华清宫宿冬。

北风呼啸,转眼已是年关,玄宗于除夕日轻车返京,次日主持祭祀大典后复返华清宫,直到正月十三日上元佳节将至,乃乘辇起驾回京,一并随驾之王孙嫔妃,勋臣亲贵三千余人拱卫圣驾而归,当其时也,华彩漫天,障车塞路,说不尽盛世堂皇气象。

上元灯节,普天同庆,长安三日金吾不禁,论其热闹景象更胜于往年,正月十七日,宫城麟徳殿大朝会,于此次大朝会中,当日返京自动交卸观风使职的唐离得玄宗亲封鸿胪少卿之职,专司管理各番邦海外诸国遣唐使及番邦往来事宜,一并兼任太乐署臣。

长安城外,十里长亭,灞水之湄。

唐离缓缓自轩车中走下,扩胸展臂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边随意往灞河水畔而去。

“少爷你看,这些柳树上都发了新叶了,”跟谁在唐离身后的唐七手指着那些绿意微发的柳枝道。

灞水清澈,其间有数尾游鱼在唐离投在河面的暗影中追逐嬉戏,“杨柳含烟灞岸春,年年攀折为行人!眼看着寒食节将至,这些柳枝也该要发新绿了”,俯身注视着水中嬉戏的游鱼,虽然不曾抬头,但想着春日将至,唐离的语气中而有了淡淡的欢喜之意。

唐七闻言将要说话时,却听桥对岸一个宏亮的声音传来道:“别情,明知有人在对岸亭子里等你,你偏在此下车观鱼,真是好情致。”

唐七应声看去时,却见最近红得发紫的国舅爷正满脸带笑的从灞桥上走过来,只不过短短大半月功夫,此人身上的官衣常服赫然又由深绯变作了浅紫。

“下官不过一小小四品官儿,如何敢当杨相公往来亲迎?罪过罪过!”,转身见是杨国忠到了,唐离行走间调笑了一句后,才瞅着那身浅紫官服笑道:“不错,要说咱大唐这许多官衣,还就是朱紫两色看着顺眼提气!单看你老杨这身打扮,还真是大有宰相气度。”

“你若喜欢,我脱了给你就是!”,杨国忠走到唐离身边,先笑着随口还了一句后,才又问道:“怎么样?这次去洛阳感觉如何?”

“西京洛阳之繁华竟是半点不让长安,而其闲适处更有过之。若非官身不自由,我还真想住下不走了”,唐离边走边道:”只是那些‘蕃使’可恨,看他们这样子竟是赖上朝廷了,老杨你可知西京理蕃院中备注了多少蕃使?”

“多少?”

“一千三百多人”,徒步上桥间唐离苦笑道:“我略排了排,这一千三百余人中正式的使节怕是连两成都不到。其他都是些偶尔传信的胡客商旅,也有许多是花钱打点杂入各蕃邦使团的,这些人当初以这个名义住进了理藩院,传完信及朝见完毕后竟是就不肯走了,最可恨的是他们一边在洛都做商贾贸易,一边还靠着这个‘使节’身份领朝廷供给。我这次去见一个最年长的,本是西域安国人,还是开元二年到的洛阳。住下后就不肯再走,四十年了,此人早已在洛阳置下大片产业,尤是如此,还每月领着朝廷的供给。我派人传见他时,此人毫无惭色,竟是混成了油滑泼皮。当时我气的差点没一口啐在他脸上。一群王八羔子,把我大唐当什么了?”

“噢!竟有这么多?”,开元天宝间托名使节滞留三都的蕃人不在少数,杨国忠对此并不陌生,但真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吃了一惊,随即笑道:“不过他们倒也不单为那些供给,最重要的是有了使节身份,这些人在三都贸易时能少许多税赋,官面上也好走动些!”

“哦!老杨你知道!”,诧异的看了杨国忠一眼后,唐离有些愤愤然道:“知道了怎地不早管?单领供给已是可恨,居然还以此与我大唐商贾争利,老杨你明知此事却坐视不理,这就是你政事堂的失职!”

“我入政事堂才几天?别情你这话我可不应”,没想到唐离在这事儿上叫了真儿,杨国忠回了一句后,抬头见对面李腾蛟忙忙张张的跑过来,忙转移话题道:“这些个刁民的事容后再说,别情先伺候好了你家母老虎才是正经。”

被那些寄生虫一般的”蕃使“激起火气的唐离应声看去,却见桥侧的十里长亭中正有一个红衣女子疾步而来,却不正是李腾蛟?

“阿离,阿离!”,带着声声满带思念的呼喊,也顾不得这是人员往来极多的所在,近身来的李腾蛟就此扑入了唐离怀中,头在夫君肩颈间来回磨蹭个不停,口中喃喃道:“你怎么在对岸就下了车?”

“在车中久了身子僵的很,下来活动活动,见着我家蛟儿不也精神些!”,低语解释了一句后,唐离将怀中的李腾蛟扶起细细打量了一番后,面带笑容道:”不错,大半月功夫不见,气色好的多了。”

“别情你是不知道,这大半月以来你家这母……大夫人在长安可是声名鹊起,交游往来,酬答拜客,这些做的可一点儿也不比你在京时候差”,杨国忠明显带有讨好成分的向李腾蛟翘了翘大拇指后,才又啧啧声道:“如今长安城里的这些夫人及闺阁小姐们,谁提起状元夫人不要赞一声‘能干’”

爱怜的拍了拍如花的娇颜,唐离笑着向满脸渴盼夸奖的李腾蛟赞了一句:“蛟儿做得好!”

让李腾蛟出门拜客本就是他的主意,当日李林甫丧事完毕后,李腾蛟不仅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性子也变得沉郁。再没了往日的活泼灵动,整个人看上去灰灰的没了生气。唐离既怕她总是沉浸于悲伤之中,又怕长此以往难免要损了身子,当下就寻思着给她找件事做,左思右想的结果就是将府中不太重要的交游往来及酬答拜客都交给了她。至此,年关里长安城中经常就能见到一辆绿油缁车在各坊间穿梭往还,状元府的拜年酬答统一被李大夫人包办,只是与别家不同的是,李腾蛟每到一家不是求见该府“老爷”,而是直接拜会管事夫人。从而无意识的开创了“夫人外交”的雏形。及至唐离接任鸿胪少卿一职并往东都洛阳之后,状元公府一应接待外事更由其全权接手。

唐时社会风气开放,妇人地位远较后世为高,李腾蛟勋贵之家出身,经见得极多,加之又随在玉真公主身边多年,接来送往并不陌生,所以接掌一府礼仪往来后上手极快,三两次之后已是应接得体。如此一来她自己心情爽利,身子就好了许多,也省却了唐离的许多功夫,且因为是枕头风的作用,这“夫人外交”的效果反而比男人间的正常酬答更要好上几分。

三人上了杨国忠新置的毡车,唐离扶着李腾蛟坐定之后便道:“老杨你既然以户部侍郎同平章事,在政事堂中必定是主管钱粮的,我这番回来,不消说三都的理藩院都要大肆整顿,但有一点要说清楚,不管鸿胪寺以后能省下多少供给,你老杨可不能顺水推舟减了我们的钱粮划拨,现在是多少以后还得是多少。这钱粮我留着后边有大用处。”

不防唐离一上车说的就是这事儿,杨国忠微微一愣后苦笑道:“我说你怎么一见面就是怒气冲冲的模样,原本有后手等着我,也罢!鸿胪寺钱粮我可以不动,但别情你也要帮我出个好主意才行。“言之此处,杨国忠收了脸上的随意神色,看向唐离肃容道:“所谓在其位而谋其政,愚兄刚刚升任同平章事,不能不有所表现。当着这个官儿别的也就罢了,总要国库有所增添我这脸子上才过得去。无奈李老相公在时早将那些开源之策用的干净,愚兄上任这小半月以来日思夜想也没啥新招,别情你素爱出奇,此事无论如何要帮我出出主意才好。”

冬末春初正是寒意逼人时候,毡车中却暖和的很,唐离说完话后正在帮李腾蛟取下披肩的大氅,突闻此言,沉吟之间忽觉心头一动,乃侧过身子问道:“老杨,你还记得我去岁在关内道给你寄来的那封信?”

“你是说逃户那封?”,虽然不明白唐离怎么突然提到这事,但杨国忠的记性却着实不差。

“不错!”,思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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