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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逍遥游-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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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酒如瀑流转下,天地间皆是醇香的气息。
    那人在酒雨中回首凝眸,看见她怔愕的面容。

()
    明月下,她忘了惊恐,忘了逃离。
    那个人,在所有的浮华奢谄里,只纯粹地赞赏了她的酒。
    那个人,在这片黑暗世界中,准确地寻到了她的酒库。
    出奇的,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那在万千谄媚言语中,只为醇酒高笑的坦荡,那在黑暗里,浴酒如舞的洒脱?他是爱酒之人,所以,他不会伤害酿酒师。
    她这样奇特地相信着。
    那人轻轻自酒雨中步出,漫天酒泉,漫天星光。他带着她所酿出的酒香,来到她的面前,平静地问:“这是你酿的酒?”
    这不是问题,而是肯定。
    她愣愣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能答:“你快走吧,如果被人发现,就脱不了身了。”
    他只是爱酒之人,她的美酒本该只为真正知酒爱酒者酿造,只是,天下有太多太多的规则礼法,权势现实,不接受最简单的道理,不认同最简单的事实。
    下一刻,她飞腾到了半空中。
    那人轻轻一伸手,她就到了他的怀中。那人随意一扬袖,黑色长袍的宽大袖子,竟生生托起两大陶瓮的酒。加上她的重量,足有将近两百斤了。然而,这个人,就这样,轻轻松松,乘云驭风,飞腾在半空中。
    惊异之下,她甚至不懂得尖叫。
    就算是飞行魔法极为精湛的法师,也很难带着这么重的负担,在空中飞行,更何况。他甚至完全没有念诵任何咒文,就算是大魔导师也不可能这么快地发动魔法啊,这到底是……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作不得声,甚至动弹不得,只是愕然地在那人的怀抱中于星月间飞驰。
    太过震惊,所以她不会发现,那人虽然飞跃的时间极长,距离极远,但每隔一段时间,总还要略略借力,只是,他借力的方法,太过巧妙,太过不着痕迹。
    有时,只是足尖悄悄踏上被风吹到近前的一片落叶,有时只是长袖忽然向下轻轻拂了一拂,一切一切,如此浑不着意地发生着。待她再次落足于地时,人已离城很远很远。
    她被他,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月色里,乘风乘云携美酒,带到大江之旁一处山坡之上。转首遥望,那困住她整个生命,仿佛永远也走不出的家族庄园,遥远得只剩夜色下一点模糊的影子。低头下望,脚下土地坚实,身旁江水轻柔,高映着天边明月,广宇繁星,寂寂无声。
    她在江风中微微瑟缩,然后一个大大的陶瓮被举到面前。“酒可驱寒!”深夜里,那人的声音并不显得苍老,那人的眼睛,清澈得出奇“酒可解忧。”
    她目瞪口呆,望着那巨大的陶瓮。这只是装酒的容器,绝不是喝酒的器具。贵族们都是……
    然而,那人竟似带些笑意的声音再次想起来:“没有大口喝过酒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酒能带来的快乐和豪情?不懂得这些的人,真的可以酿出好酒吗?”
    她愣愣抬头看他一眼,忽然下了决心,伸手打开酒瓮,就着那人托举的姿式,用双手扶着巨大的陶瓮,深深地喝了一口。然后,在下一刻,抚胸剧烈地咳嗽。
    那人大笑起来:“酒可解忧,酒可释愁。欢喜时喝酒,可为助兴,可为尽情,愁苦时饮酒,不为浇愁,却为消愁,不是借醉逃苦,只为有酒释忧!”
    因着对这个世界的语言掌握还不算精准,太复杂微妙的意思,他还不能确切表达,这番话他却是用汉语说出来的。
    希雅全然听不懂他的话,却只觉他的声音出奇地清朗悦耳,只觉这托酒长笑的神情出奇地洒脱自在,只觉带着那样奇异韵律的语言说出来,几可震摄人心。
    她咳得坐倒于地,只知呆呆望着他。
    他微微弯腰,把一大瓮酒放在她面前,自己却举起另一个酒瓮,直接一把拍开,抬起来,对着自己倒下来。
    酒下如注,酒香如许,月色水影中,每一滴酒水,都闪烁着晶莹地光芒。
    她不知道,有人仰首喝酒的姿态,可以这样自然优雅,有人举臂倾酒的动作,可以这样豪迈从容。
    她只怔怔望着他,不知不觉,忽得泪流满面。忽得低了头,扶着酒瓮,再次倾力饮进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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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醇且香,驱尽夜寒,入喉甘美,温暖热血。
    原来,这才是喝酒的滋味,这才是尽情的滋味。
    这才是活着的滋味,这才是存在的滋味。
    
第十九章 双面奇绣
    这一生一世,希雅都不会忘记,改变她命运的那个夜晚,只是因为一时心绪不宁,夜下散步,她遇上了他。于是,她与他乘风乘云乘夜飞,她与他月下江边痛饮酒。
    那个夜晚,喝了多少酒,记不得了,对着高空的明月,无意义地大声呼喊,直到声嘶力歇。看着那个人,以世间最豪放的姿态饮酒,听着那个人,用一种细长的奇异乐器,吹奏了一夜……
    对了,他说过,那叫做——箫!
    那一夜,酒很美,那一夜,风很柔,那一夜,那从未听过的美丽箫声,断了又续,续了又断!
    她静静地听,微微地笑,不知不觉,月下泪落。
    再然后,一切都模糊了。
    只记得醒来时,天已大亮,太阳正好挂在头顶正当中。她捧着宿醉后醒来疼痛无比的头,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天啊,她竟然一夜不归,现在家里肯定发动所有人在找她,天啊,这个时候,整个国家,不,甚至好几个国家有权有势的重要人物都住在她家想向她求婚,听到她失踪的消息,这些人利用势力引起的骚动,将会是……
    一念不绝,她就跳起来了:“糟了,怎么办?我……要立刻赶回去……你……”她四下张望,半日不见人,又不知那人叫什么,愣了一会儿,忽得双手合在嘴上大喊了一声“你在哪?”
    “什么事?”极懒极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希雅一愣抬头,看到头顶一棵大树柔软的一条枝干上懒洋洋躺着一个人。
    希雅怔怔地看了那似乎根本不能负重的枝条一会儿,这才说:“我要回去了,昨晚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你虽然魔法很高,但还是小心些,别让他们发现你今晚和我在一起,那些人财大势大,会很麻烦的,你……”
    她迟疑一下:“你身上酒气很重。家里地酒库也失窃了。最好想办法让酒气散了再回去……”说到这里。又担心自己伤到这人地自尊心。踌躇了一下方道“就算你不怕他们。少点麻烦总是好地。”
    东方不败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从树上飘然落地。忽得伸手解开了身上地黑袍。
    希雅昨晚虽与他相伴共醉。但毕竟同他不熟悉。看他忽然间脱衣服。吓得本能地后退两步。却又立定怔住。
    那暗沉沉地黑色袍子里头。是一片灿烂地鲜红。那是一件绚丽夺目瑰丽动人地红袍。袍上以金丝绣成一座蜿蜒巍峨地高峰。至锋至锐。浩然凛烈之气。直冲霄汉。山峰下是无边无限地浩瀚海洋。滔滔巨浪。浩浩海波。皆以银丝织成。腰间左挂一只异常精至漂亮地酒壶。右系一管长长地玉箫。在阳光之下。映入江水之中。反映出七彩眩目地奇光。
    希雅经常收到各式权贵所送地精美礼物。也曾经在帝都日日出入交际舞会。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绚丽夺目地颜色。这样精美绝伦地绣工。虽然她不象大部份贵族小姐那样喜欢华服首饰。却也瞬息之间。看得目瞪口呆。
    东方不败轻轻解开酒壶和玉箫。穿着那身华丽动人地红袍。施施然从她身旁走过。迎着江风肆意张开双臂。红色地衣袍猎猎翻飞之中。他犹如一只迎风飞翔地鹤。就此投向江流。
    希雅惊呼一声,回头向江边跑去,探头下望,却见那人已深深沉入水中,未几,波分浪开,那红袍如一朵绯色的云,流转生辉地自水中直升而起,飞往九天之下,然后,就是月白色的衣裳,及其他内衣,转眼飞了出来,就象有无形的手在运送一样,整整齐齐落在了江边一块石头上。
    希雅脸上大红,急忙后退,她这才明白这来,这人是在江水里洗酒气里,衣服全穿在身上,要把酒气洗净不方便,索性先脱了,只是有一个女人在旁边,干脆就直接到水里再脱。
    希雅羞得几乎要回头逃走,却又见到高空中的红色袍子飘飘然翻了一面,然后再徐徐落向水中去。
    希雅愣了一会,咬咬牙,犹犹豫豫,走到江边,只望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破水而出的东方不败重又披上了那件红袍,只是红袍在空中翻了一面之后不象普通衣物那样露出反面的针脚,而是另一幅夺人眼目的金龙探海图。这衣裳如此一穿,竟是一件龙袍了。那一只五爪金龙腾身于云海之间,探首向江海之上,下方是涛天巨浪,上方是浩浩苍穹,那金色的龙躯,纵横伸展,矫健而霸气,刹时间,便能占满人的视线,整幅图都带着扑面而来的威势与霸气,仿若金龙腾空,志在天地,万千里山河如画,万千里波涛如许,尽在他指爪之间。
    这些年来,他浪迹江湖,当年魔教之主的考究与奢华,早就不在意了。当年魔教的万千故物,他仍带在身上的,也只一个酒壶,一管玉箫,和这一件红袍。
    许久许久之前,曾有一个异常美丽的夜晚,他曾在明月下,清风中,用这支箫,为他新交的酒友吹一首悠远的古韵,看那洒脱不羁的男子,在烈烈火光旁,舞剑,高歌,吟诗,慨叹。那一夜;他引他为生平第一知己;却谁知转眼间正邪难并立;唯有生死一搏。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爱姬雪妾,虽是女流之身,却坚强,倔强,痴心不悔。在魔教几乎完全覆亡的时候,挺身而出,代替他支持着魔教最后一点力量,冒充他集结仅余的部众,想要为魔教保留最后一点元气,等待他的归去。在那段苦苦等候的岁月中,那个女子腰间总是系着这个精致的酒壶,这是许多年前,他送给她,许多年后,她在他怀中逝去后,他唯一留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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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曾经有一个叫做诗诗,多才美丽又温柔的女子,因着心爱的人,有着比天还高,比海还阔的志向,便九天九夜不眠不休,耗尽心血,为他画出,天地山河,与金龙探海两幅图画,把那片他所向往的大好河山,四海天地,尽入画图。九日辛苦,心力交瘁,为的,也不过是搏他一笑。
    当时他神功初成,正天天练习神针之术,见这两幅图,大符平生志向,便也劳心费力,在那片薄如蝉翼的红袍上,硬生生绣出了双面完全不同的两幅画,如此技法,仅从绣艺而论,已是鬼斧神工。
    唯叹如今,斯人已逝,山河安在。
    那不眠不休,为他画下如许江山的女子已经逝去了,如今的东方,心中眼中,早已没有了那片河山天地,却还是不肯舍弃地,把绣着两幅图的红袍,朝朝暮暮穿在身上。多少年岁月如梭,这件衣裳,始终不曾离身,偶遇那杨柳夜,晓风残月之时,饮一壶醉生梦死之酒,吹一曲黯然销魂之韵,这一生,于东方而言,也就再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去寻觅,去在意的了。
    然而,仅从价值而言,东方不败随身常带的这三件东西中,只有这件红袍的价值不同凡响。这袍子本是用苗疆至宝冰蚕丝,并大明皇宫内库宝藏中的火蚕绵制成,用来绣图的线乃是东瀛秘宝天织弦。这件锦袍,轻如蝉翼而刀剑不能伤,薄如素纸而巨力不能破。可出淤泥而不染尘埃,可入大海而不沾滴水,冬暖而夏凉,穿着不惧严寒不恐热,且能柔顺如另一层皮肤,轻盈而舒适。便是穿上年许,也无须清洗,便是有洁癖之人,也只需拿了在清水中随意一荡,便可洁净如新,又极为宽大舒适,就算穿着洗澡,也并没有太多不便。
    东方就这样,沉入江水之中,宽大的红袍浮在江面上,如一朵盛开的绝世奇葩,金色的龙身在阳光下伸展开来,仿佛一头志在千里的飞龙,正在徐徐张扬起它伟大的身躯。
    
第二十章 绝然来去
    希雅怔怔在江边站了很久。那人依旧苍老,依旧白发,然而红袍如火,浮于江水,那种姿意豪迈,却让她觉得说不出地美丽。她不错眼地望着那水中的人,无论如何,移不开目光。世间总有一种人,无论何种容颜,何种身份,都掩不去那绝世的美丽与风华。那种自心,自魂,自骨子里透出来的洒脱自在,轻易超越了一切的皮相。
    希雅静静看那人在碧水间任意浮沉,静静看着自己美丽的影子映在江水里,忽然间,一阵恍惚,不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大陆最出色的美人,和那默默无闻的老人,谁才是真正美好的存在。
    她呆呆站了很久很久,那人一直在水中,无意上岸。
    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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