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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哈佛我的似水流年-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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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没了生意,就死了?这电影的主题是商业社会对人类的影响。”

“叫你一起看,你不去,现在又有兴趣了。我说得不错,你对胸罩的确有兴趣。”

方晴闪烁其词。我低下头说:“我没兴趣。方晴,你不尊重我。你对我总不说真心话。”

“我懂,你要的又不是尊重……我爱你。快来吧,亲亲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面无表情,目光也像刀子一样。我明白了。她还因为我偷偷摸她的手臂而怀恨在心。方晴,你何必对我如此残忍?

“怎么了?”方晴说,“我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你的心事我一清二楚。你恨我了,觉得我对你不公平?”

我冲动地抬起头说:“方晴,无论你怎么对待我,我都不会恨你。Iloveyou,andIwillloveyouforever!(我爱你,而且将永远爱你!)”我大胆说了前一句,后一句说不出口,改成了英语。

方晴还是严厉地看着我。她好像不知该说什么,转身走了。门外一阵笑声,得胜的将军班师回朝的笑声。

她的挑逗达到了目的——每回都弄得我一夜睡不着觉。本来我对胸罩没兴趣,她说了一通之后,我脑子里塞满了乌七八糟的东西。以后每次和她单独说话,我都如临大敌。

方晴火热的外表下,只有一颗冰冷的心。快三十岁了,她还没结过婚。也许她有过非常伤感的恋爱经历,所以对每个向她表白心迹的人都不屑一顾,肆意折磨。可怜我也成了她的牺牲品。

一天,我疲惫地走到RHall地下室,想看电视解闷。方晴和丁宜圆正看电影。

“你不想看看吗?刚开始放。”方晴见我要上去,叫住了我。

“对呀,”丁宜圆说,“你该放松放松。看你眼圈底下都是黑的,什么事累成这样?”

“好吧,”我坐下说,“什么好片子?”

“意大利片,《马莱娜》。”

电影讲的是二战时期意大利的故事。方晴一边看,一边问丁宜圆和赵荣进展得怎么样了。丁宜圆避开她的话说:

“圣诞节PHall的中国人一起吃饺子,你们都来吧。”

丁宜圆住PHall。方晴问:“PHall中国人多吗?他们都怎么样?”

“挺多的。大家都挺和气。”

“赵荣呢?赵荣不和气吗?”

“赵荣傻!”丁宜圆说。

“我看赵荣很好。你们两个都圆头圆脑,特别有夫妻相。”

“去,去,去,你又来了。”丁宜圆盯着屏幕,不提赵荣。

我觉得电影挺好看。意大利的一个小镇上,小男孩雷纳托爱上了美丽性感的马莱娜。他和一帮也爱上了马莱娜的男孩一起到处跟着她……战火遍布欧洲,马莱娜的丈夫上了战场,撇下她一个人。镇上好色的男人们都想尽办法要跟她睡觉;女人们都嫉妒她,背地里说她出卖色相,鄙视她,欺负她。只有最崇拜她的雷纳托知道,马莱娜的日子在镇上男女的刁难下举步维艰,连弄吃的都难。然后德军进驻了小镇,马莱娜除了出卖色相,完全没法生活……

这时电影正放到小男孩偷了马莱娜晾在窗外的内裤,在家里手淫的情节。他先躺在床上,用人家的内裤盖着脸。为了避免床发出太大的声音,惊动家里人,他又去弄了润滑油,滴在床底的弹簧上。第二天早晨,他睡在床上,脸上还盖着马莱娜的内裤。他父亲推开房门,一把将内裤扯下来——他脸上还留着一种极度喜悦的表情。父母大发雷霆,要把内裤烧了;他姐姐倒不介意,还想留着洗洗自己穿……

看完电影,丁宜圆的脸红了,我的脸也滚烫。方晴兴高采烈地说:“这个电影就是好。意大利影片最喜欢表现小男孩的愚蠢和好色。坦白地说,follyandfascinationaboutsex——thynameislittleboy(愚蠢加好色,你们的名字是小男孩)……丁宜圆,你说呢?”

“这电影是不是有点夸张?”丁宜圆问。

“有什么夸张的!不信你问小明。”

我一言不发,扑通扑通上楼去了。

一整天都很压抑。解除压抑的办法,就是电影《马莱娜》里面小男孩的办法。只是我没有他那种极度喜悦的表情。

晚上十点,我以为这一天总算完了,方晴走了进来。她穿着毛茸茸的大红高领毛衣,黑色休闲裤,脚上是一双奢侈的红缎子拖鞋。

“小明,今天的电影好看吧?”

我低头不说话,知道她要取笑我,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取笑我。

“你说呀?”方晴弯下腰,仰头看我的脸。

“好吧……方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没要你怎么样。现在不是挺好的吗?集中精力学习。”

“不,你不是这个意思。我那封信——”

“我不想谈那封信。”

“你饶了我吧。”

“我没对你做什么呀。”

“我承认,我是有很多不好的想法——”

“我没问你有没有,你自己说的,”方晴笑了,“快说!都是些什么想法?”

“电影里说的……不错。”

“嗯。”

“方晴……我要对你完全坦白……完全诚实。我什么都不瞒你。我对你有那种……”

“没必要,”方晴忙打断我说,“我又没叫你坦白。”

“我还是想坦白。”

“你不坦白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我一眼就看穿了。”

我叹了一声。我的尊严全没了。真希望能离开方晴一段时间。

十七、锡壶的命运

奇怪的是,我在方晴面前失去了尊严,她却不再折磨我了。或许她把我折磨够了,终于心满意足。有时我还想象她会突然对我温婉如水,但这想法不再令人心动。临近圣诞节,功课紧,我简直有点玩命了。

碰上这种时候,学生们为了准备考试、写论文通宵学习是很常见的事。天黑后不久,就会有个学生疲惫地走进宿舍的lounge,把抱在怀里的一大叠论文往桌上一放,长叹一声:“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不一会儿,lounge里就有好几个人一起用功——据说集体学习效率高。桌上并排摆着几个笔记本电脑、几大叠书。人们时而在键盘上敲几个字,时而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时而翻几页书,时而张口打个哈欠。快天亮时,人人都满眼血丝,有的熬不住就睡着了。

一天,我到厨房拿点东西,意外发现炉子上沾着两团银色的金属块,有鸡蛋大小,也不知是铝还是锡。用手拔了拔,像是焊上去的,一动不动。我回去问爱丽丝:

“爱丽丝,厨房的一个炉子上沾了些锡块,你注意到了没有?真奇怪。”

爱丽丝正端着一杯咖啡,听到我说,忍不住笑起来,手被咖啡烫得一跳:“可怜的Reetu!你知道吗?她连写了两天两夜论文,最后总算按时交差了,乐坏了。”

Reetu是个印度姑娘,矮个子,小小的脸,学日本文学。有人跟Reetu打招呼,问她:“你还好?”她总回答:“忙。很忙。特别忙。我还有这篇论文要交。我还有那篇论文要交……”

“Reetu怎么了?”我问爱丽丝。

“昨天她来找我,打着哈欠嘱咐说她想打个盹儿,要我过一会儿叫醒她——她还要去听一个报告……”

“后来呢?”

“后来她迷迷糊糊的。嘱咐完了,她去厨房打了一壶水放在炉子上,打算烧点开水,然后回房里一下子睡着了。我晚上五点叫醒她,她记起来了,大呼大叫,我们都吓了一身汗。跑到厨房一看,装水的锡壶没了,壶把掉在地上……那些锡块就是水壶熔化之后留下的。”

幸亏没出大事。怎么搞的,也没人去厨房,稍微注意点也不会这样啊。但大家都忙,谁又有心思管水壶的小麻烦?如今锡块弄不掉,只好叫人来修炉子。

爱丽丝说:“真抱歉,你不能在那个炉子上炒菜了……不过炉子上有两大团锡块也挺好玩的。”

我不禁笑了。爱丽丝却严肃地说:“小明,你以后千万别烧水……不过水壶反正也没了。”

“的确……大家都太累了。爱丽丝,你看上去也没精神,请保重身体。”

“谢谢关照,”爱丽丝的目光柔和而亲切,“我也有一篇论文要交。你还好?也请保重身体。”

“我再好不过了,”我苦笑道,“花了两天两夜,只证明了一个定理。”

“肯定是个很难的定理,”爱丽丝鼓励说,“你喜欢钻研到底,真不赖。”

“两天两夜,证明了一个定理!”一个男生突然走过来说,“看看!如果能把这种恒心用在爱情方面……”

圣诞节总算到了。论文、报告、考试全抛到脑后,十几天无悠无虑的生活开始了。宿舍里美国学生都赶忙回家,只有伊丽莎白和另一两个男生打算整个假期呆在学校。

放假的第一天早晨,我翻身起来,拉开百叶窗。阳光映着外面的雪,屋里一片银白。我随便穿着睡衣,懒散地踱到lounge,在一张沙发上躺下,也不计较姿势是否优雅,任凭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另一张沙发上坐着伊丽莎白和一个男生,他们也并不在意衣着打扮。这个男生是语言学系的,会说英语、法语、日语,每碰见一个人就抱怨说德语难学。他还有个信条:男人都是邪恶的,女人都是愚蠢的。

“德语太难学了,”他说,“跟英语差别太大,语法尤其难,倒有点像拉丁语……”

然后他伸了个懒腰:“不过,我还是相信,女人都是愚蠢的。”

伊丽莎白坚决反对,两个人争得脸通红。我没细听他们的对话,却觉得这场争论很可爱——为了这种话题,况且又这样严肃。

“男人都是邪恶的,没错!可你不能说女人都是愚蠢的,绝对不能!你根本不了解女人!你又没结过婚。”伊丽莎白气愤地说。

“女人就是愚蠢的!愚蠢到了极点!”男生争辩道。

我微笑着,突然插话说:“伊丽莎白,我完全同意你说的——男人可以是愚蠢的,但女人绝不是。”

伊丽莎白得意地看了那男生一眼。

这种时刻,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宁静而美好。过两天,PHall还有中国学生的聚会,我想象饺子蘸上香醋的味道……

怀着满心欢喜,我去HarvardYard散步。空气清冽,校园里白雪皑皑。法学院的建筑由大块砖石砌成,门洞是拱形的,房顶尖尖的,像古代的城堡;现在又盖着雪,更象童话中的房子。我穿过一片空阔的平地——夏天这里必将是葱绿的草坪,树荫遮天。前方是著名的科学中心……科学中心前面的空地上,一个导游在演讲,一群旅游者聚精会神地听着。之所以知道他们是旅游者,是因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面小旗子,还背着各式相机。加拿大人总爱在背包上、衣服上弄些加拿大国旗,免得被人误当作美国人,虽然对我们来说加拿大和美国没什么区别。日本人通常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点头。他们最喜欢每走几步就照张相。今天的这一群有很多日本人。

导游大概是美国人,三十多岁,旅游帽,旅游鞋,正说得眉飞色舞:“这里是科学中心,有好几个大报告厅,设施齐备。所有大课都有专人录像,因故不能上课的学生……”

因故不能上课,估计是习惯了偷懒,我心想。

“还有无数间教室,物理、化学实验室。数学系和统计系都在这里……”

河那边生物系的教室才先进,我又想,科学中心的教室最差了。

“整个建筑是某某捐钱建造的,建于某某年……当时的设计思路是建成一个照相机的模样,因此它和周围的建筑风格不太相配……”

哪里像什么照相机啊,大家公认像只大蜘蛛!我又想。

“所以科学中心我们就不必进去了。大家跟我来,去那边MemorialHall看看。MemorialHall……”

他谈起科学中心,我不以为然;他把科学中心一句带过,我又有点失落。科学中心的地下室有个大计算机房,我常去那里,可能对它产生了感情。不过,MemorialHall里面有个富丽堂皇的音乐厅,比科学中心浪漫多了。

从科学中心往前走,进了围墙是HarvardYard。这是哈佛大学最早的校园,有几栋本科生的宿舍,Widener图书馆和MemorialChurch也在这里。除了从围墙外的哈佛广场偶尔传来的噪声,HarvardYard很寂静。

左手那座白色的楼房是学校的行政机构。楼前有创始人JohnHarvard的铜像。塑铜像的模特倒不是JohnHarvard本人——有的说是个英俊的男学生,有的说是个女人。铜像前也聚集了一群旅游者,人们轮流摸铜像的左脚——据说摸了以后能上哈佛,所以他的左脚被磨得放光。

记得丁宜圆刚来时,听说摸了能上哈佛,也去摸了一下。我问她:“师姐,你已经上哈佛了,还摸它做什么?”

“是啊……不过还是摸一下好。说不定我就更聪明了,或者有别的好运气。”

想到这里我笑了。丁宜圆真是个彻底的旅游者。

“这就是JohnHarvard的塑像,特别英俊的男人!摸了他的脚,就特别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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