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社科电子书 > 体制迷墙 >

第4节

体制迷墙-第4节

小说: 体制迷墙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真不知道这个庆祝活动是给小朋友们办的,还是为幼儿园领导,抑或是那些讲话的领导办的。一个半小时的“六一”庆祝活动,用得着这么多领导讲话吗?让孩子们好好玩,不是很好吗?

没有领导讲话,孩子们还是玩不了,接下来的节目,基本上与玩无关。表演背诵《三字经》,现场作画,速算,弹琴……主题变成了展示教育成果。这估计是给爸爸妈妈看的,你看幼儿园办得多好,孩子会背,会画,会算,这样的起点,今后升上好学校肯定没有问题。这同时也是给领导看的,现在的幼儿园比以前的幼儿园质量高多了,中班孩子就相当于小学一年级水平了!

节日的真正主角呢?孩子的天性呢?

这样的教育,有时想想,如果不接受可能更好。因为对于一个人一生十分重要的东西……健全的人格塑造,正在这种教育中丧失,而失去的,就再也找不回来。

对话观点:

现在许多教育者根本不爱教育,不爱孩子。

我们的教育政策中有什么真正的“教育思想”、“教育观点”,它只是一系列“政策”,一系列“硬性规定”,那不是思想,不是观点。

目前种种措施不是在办教育,而是在办政府。

对话人:陈丹青

熊丙奇很多学者认为,我国曾经出现过世界一流大学,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大可以说是世界一流的,虽然办学条件十分艰苦,但她培养了很多非常杰出的人才,出了两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试析西南联大对当前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启示》,肖玮萍,《交通高教研究》,2002年4月。)

陈丹青我访问老画家吴冠中,问他抗战时期在杭州艺专的经历,他说就是不断逃难,可是逃难途中,他们还闹学潮,推翻了两任校长,可见当时的教育也有很多问题。但当年中国有很伟大的教育家,真正的教育家。我们今天只有教育长官,有大学校长,没有教育家。你能告诉我今天谁是教育家?今天的社会承认哪个人物是伟大的教育家?

第9节:一格一格降人才

熊丙奇你觉得教育家应该以怎样的标准来衡量?

陈丹青我们看看南开大学张伯苓的传记,看看北大蔡元培、清华梅贻琦的历史,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教育家。我们别去谈什么高深的教育理念,举个小小的例子,当年张伯苓推出“三点半”政策:下午三点半后,所有同学不许留在教室里,都要出去运动,出去玩。他自己常和学生一起打球。他是体育家。

熊丙奇推出这一政策的目的是什么?

陈丹青他懂得什么叫做教育。中国人讲究“有为”,也讲究“无为”。真的教育家懂得在什么关节上教育要“无为”。我在欧洲听到这样的情况,比如说在西班牙、意大利,中小学生下课后不许把书包带回家,都留在学校,下课就是去玩……这才叫做懂教育。

熊丙奇我给你补充一个例子,是针对三所小学的调查。这项调查显示,虽然有课间十分钟,但是有80%的学生是不离开教室的。(《课间十分钟,让孩子走出教室》,陆守平,《海口晚报》,2005年4月4日。)我也问过一些小学生,这些学生说,如果在二楼就不会下二楼,甚至走廊都不去,老师说你们在教室里面呆着,不要出去,出去以后担心安全问题,出了问题怎么办?

陈丹青这个不是教育,这个是管教。可是从前旧社会老派人管这管那,多少是为孩子好,而且真有一套规矩,我外婆处处管教我们,现在想想都是对的;现在的管教是为了“别出问题”,为了管教者自己方便,自己省心。现在许多教育者根本不爱教育,不爱孩子。

作者补记关于孩子在学校中受到老师伤害的报道,近年来可谓目不暇接。略举两例:一例,《成都商报》2005年4月报道,青白江清泉镇太平中学老师在检查初三学生寝室时,发现床下有几个烟头。随后,一名体育老师用警棍体罚了学生,并让三名学生咀嚼香烟。而对如此的惩罚措施,这名老师称自己当年也是遭到老师的如此体罚。二例,《楚天金报》2005年5月报道,13岁的李钒是武钢金山店铁矿子弟中学初中学生,3月2日上课时,李钒做调皮动作,老师夏某发现后上前揪住李钒的头发,将他强行拉出课堂,送进一间无人的办公室,夏某强令李钒下跪,并用脚将李钒腰部顶伤。事后李钒回家小便带血,被父亲看见,在追问孩子时才了解到这令人惊异的事实。有调查表明,中小学师生关系融洽的只占54。4%,关系一般的占32。7%,关系紧张、学生见教师绕道走的占12。9%;教师对学生详细了解的只有21。4%,有一定了解的占56。2%,了解不多或不了解的占22。4%。(《中小学教师职业态度调查与分析》,王国栋、牛田盛,《南阳师范学院学报》,2003年4月。)

熊丙奇管教使学生失去了孩子的天性,只知道呆头呆脑地记呀,背呀,而且,也变得不合群了。

陈丹青这样的孩子给弄得既不像人,也不像畜生。畜生有的是活动空间,你看麻雀都知道成群地飞,知道要合群。

熊丙奇现在我们国家很多教育方式不是让学生健康地去成长。有一则报道:25年前,中国一个教育代表团到美国去,发现那里的孩子都在玩,课堂乱七八糟的,一点纪律也没有,于是他们认为25年后中国教育肯定超过美国;与此同时,美国一个教育代表团来中国,发现中国孩子都在拼命读书,上课十分讲纪律,手一直背在身后,于是他们得出结论,25年后中国将不得了,将超过美国。25年过去了,今天的情况怎样呢?

作者补记“把手背在身后,身体坐得笔直”,这是延续了几十年的管理小学生课堂的做法。它让孩子们一进学校就感受到教育的神圣与威严,一进课堂就产生对知识的崇拜和敬仰,一看见老师就得听话和顺从。这种做法,在知识更新速度慢、缺乏竞争的封闭世界,也许还有它明显的效果。但是,在今天,在信息时代和全球化背景下,这种做法对么?它压抑和束缚了多少人的创造力?

陈丹青两个代表团看见两种表象,得出一种结论。但美国代表团还有反省意识,危机意识,中国代表是一厢情愿,是亢奋。

熊丙奇是不是我们的教育思想出了问题?

陈丹青我看不出我们的教育政策中有什么真正的“教育思想”、“教育观点”,它只是一系列“政策”、一系列“硬性规定”,那不是思想,不是观点。

熊丙奇我们现在的很多做法,其实根本与教育思想、教育观念沾不上边。如果是真正的教育家,就不可能有这种行为,就不可能做出离谱的事,有一些老师的教育手段,根本上是反教育的,是真正的教育所不容的。

陈丹青是的。

熊丙奇谈到人才教育,你曾说,我们是“一格一格降人才”,我觉得非常形象,比如说,对学生论文的评价,除了要一个总分外,还要评价它创新点得多少分,文字表达得多少分,等等。“表格文化”正在教育界蔓延,一切评价均有走向表格化的趋势。在一些学校领导看来,表格管理,是管理的一种进步。

第10节:把教育搞坏

陈丹青“创新”、“原创性”,这些说法本身就大有问题。我不敢说别的学科领域,至少在人文艺术领域,这种说法早就过时了。整个后现代知识语境早就不提这些意思了。“创新”是个伪问题。我倒是觉得我们的教育政策非常有“创意”,“新”极了。连课间十分钟都被剥夺了,多新鲜啊!

熊丙奇但是,现在从上到下似乎都在谈创新。

陈丹青学问的深度,学问的境界,可以衡量,可以比较。“创新”怎么比较?标准在哪里?谁掌握标准?在艺术创作领域,能有一点点“个人”面貌,就不得了了;在科学领域,我相信能在前人某个小命题上略微推进一步,印证一点,也不得了。牛顿、爱因斯坦,那叫做“创新”。天下有几个爱因斯坦?百年不遇。你去看诺贝尔奖评语,很审慎地用词,哪里会随便提什么“创新”?

许多教育文件通篇都是一本正经的错误词语。由这种错误词语构成的教育,就是出了问题都不知道那是问题。

熊丙奇如果要改变我们的教育,是不是首先要从改变这些错误的教育词汇开始?

陈丹青切起于词语。我在许多问题上不肯谈下去,因为我不愿跟着那种词语走,你绕进去,原本是对的,你也会错。但是不可能改变词语,那是一个庞大的文本系统。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改变,都不足以改变整体,事实是,假如抛弃我们用惯的这些词语,我们已经不会说话。

熊丙奇这是我们难以走出的怪圈。今天的学生接触这样的教育,明天他们会成为老师、家长,也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接受的教育传递下去,根本没有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判断。

陈丹青我相信制定这些文本的人,很可能真心想把教育搞好,相信这些词语正在解释什么是教育……这就是可怕的地方。我们小时候学毛主席语录,有一句话是战争年代说的,他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一个没有文化的教育机制,是什么呢?我们现在可以说:一个没有文化的教育机制,就是一个愚蠢的机制。单是愚蠢,没关系,问题是它非常奏效,非常有活力,它聪明极了,它想出千奇百怪的试题考学生!

熊丙奇教育今天出了这么多的问题,难道管教育的就一点没有意识,还认为自己很成功?近年来,在谈到教育发展时,教育主管与高校,往往都说成绩是主要的,问题是次要的,是发展中的问题。比较一致的看法是,我们的高等教育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并可以拿出很多证明“教育繁荣”的数据和事例。比如说高校的合并,很多学校原来是条块分割、各自为政,重复建设、资源浪费现象严重,现在经过调整、合并、合作、共建,“管理体制已经理顺”,“规模效应已经显现”。包括你现在所在的清华大学,就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和清华一起合并的结果。还比如说,我国高等教育已经达到2000万在校生规模,毛入学率近20%,这为多少学生创造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因此,可能有很多人并不赞同教育现状一塌糊涂的评价。

陈丹青我们都在说一切问题来自体制,但在现实中,体制变成每所学校、每个人身上的体制。我们的每一举动,直接体现为体制。每次我填表,我就想,此刻我就是体制!

体制最大的问题,就是当它出了问题,它自己恐怕也拿它没有办法。两个月来,教育当局没有人出来辩护或解释教育政策,没有人出来批评我的意见,指出其中的错误。我愿意相信,管理大学的领导层都知道发生了问题。徐友渔点出了根本:他所见识的学校领导,都对教育界的种种弊端了如指掌,私下批评起来,“鞭辟入里”。

其实,看到了,或者没看到,都没关系,就怕不愿意看到,不愿意承认他所看到的。

我相信在当政的位置上,也着急的,怎么把教育搞好?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我的底线是不愿怀疑当局对教育所做的努力,因为我不相信会有任何一个高层领导存心要把教育搞坏。

熊丙奇我曾经问一位小学校长,我们的小学生现在为什么学得这么难?这么累?为什么要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怪题、难题?他说,只有让孩子见惯了各种题型,才可能确保考出好的成绩。他说,我们也知道这不对,可是这种情况至少在几年时间内不可能有任何改变,上级部门考核我们的是什么,社会考核我们的是什么?是升入好学校的比例,是参加统一测试的成绩,我们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考核老师。老师的本事,就是教出高分来,否则你就不是好老师。

作者补记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徐友渔在《看陈丹青愤怒拷问中国研究生招生体制》一文中说,陈丹青痛切指出的弊病并不是要有多高明的洞察力才能发现,要有多大的胆量才能说出的,他的同事在私下里同意他的意见,不过,每当他在会议上发言完毕,周围便一片沉默,或者话题随即转换。没有一位领导对他的直言予以制止和批评,个别领导还会鼓励他把想法讲出来。但显而易见,可能不会有领导和他站在一起,为改变现存的不合理状况而斗争。这实在是我们面临的悲剧,对我们的生命,对我们的事业最大、最深远的悲剧。(《看陈丹青愤怒拷问中国研究生招生体制》,徐有渔,《新京报》,2005年3月25日。)

第11节:一级行政机构

熊丙奇高校合并本就是行政管理的结果,合并也自然成为一种政绩。大学其实成了一级政府,学校也就是官场。

陈丹青是的,但我不怀疑这代领导人改善教育的迫切愿望,想把教育搞好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