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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高老庄-第1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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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稀客咧,小少不顶讨厌北京饭店么。”

“原来他不还砸过一次?听说是为个女的住这儿——”

犰犰竖着耳朵听,右手拇指和食指习惯性互相抠着。

他们没多说什么,因为吴俣只简单和那边的白鹤筱寒暄了几句就走进来了,白鹤筱的车驶离。

高犰有意无意看着那远去的奥迪,耳边依然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交谈,

“他怎么在这儿,不说他从不踏足北饭么。”肖沅问,这么听,语气有些阴。

吴俣淡笑,“他说他给他家一个孩子来拿蜂蜜的。北饭自制的蜂蜜确实挺不错。”

犰犰心一软。想起荷兰妹妹说起,她在北京一直是住在她伪爹那里。突然,——犰犰挺想回家看看———

37

决定了回家看看,也得先应酬应酬这帮“敌人”。

四男一女在东三环一家名为“沧浪亭”的餐厅包间坐定。谈到吃,就算对了衙内的路子,不过,衙内不会轻易显山露水。

到底也都是镶金的王侯少,带她来的地儿自然档次不低。还是有惊喜的,此方竟然有“西施舌”。

“西施舌”是福州菜,一种沙哈,因为水管特长而色白,常伸出壳外,其状如舌,故名“西施舌”。至于为何攀上美女的名字,也许来自朱彝尊的《清波引。西施舌》。

古人喜欢拿美女当菜名儿。南京有一道以鸭肠配以鸡脯、冬笋、冬菇,用鸭油爆炒而成的名馔,还叫“美人肝”哩。基本上,饮食这种意识形态,就是旧式文人长期集体性压抑的结果。

高犰莞尔,瞧着这“西施舌”,想着《清波引。西施舌》里的“自从歌罢吴官,听不到,小唇语,明姜荐俎,此风味,难得并数。——”眉宇间油然一抹风流倜傥。

她这种情态很怡人的,不似小女儿娇态,又不似男子狂狼,两厢之间,英气与柔态并举。

“你哪儿人呀,”显彧递了根烟她,高犰礼貌摆摆手,微笑,“晚上不抽烟。”这是实话,晚上抽烟影响睡眠,而且她一会儿还要回家,她不想带着一身烟酒气。接着回答了他的问题,“武汉。”

“哟!”显彧好像挺惊喜,“武汉好,武汉出人才哇。”后来高犰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惊喜,原来某个人也是武汉人。

“说起武汉,你说他们怎么就看上北湖了?还就是他家那块儿?”

“这房子一定要保住,他嘴上不说,心里难受。”

“嗯,他一句话都没提过?”吴俣也问起,眉宇间有真诚的关切。

“你了解他,这种事儿,他一般不麻烦我们。”肖沅也开了口,出奇的,言语间也很窝心。

他是谁?

高犰面上无异,心里好奇上了,这个“他”貌似在他们心目中非常重要,甚至,连吴俣都,悉心维护着——

“吃菜呀,衙内,呵呵,这么叫你还真别扭,不能说真名么,”蒲宁给她碗里夹菜,高犰稍抬手答谢了,还是微笑,摇摇头,“我们这行,行贱,说真名怕侮了祖宗。”这都是端无曾经的说辞,她用得行云流水。

“看你谈吐不错,读过书吧,”

“读过,不家里条件不好么,大三的时候辍学了。”

“那以前读什么专业的?”

“心理学。”

“哎哟,这以后可得多找你聊聊。啧,现在这日子过得呀,有时候心里憋屈,就想找人说说话。”

“显彧,别作了啊,你聊天的人还少。”

言语的气氛越来越轻松下来,高犰也越来越放松下来,浅笑略带些憨直气地看着男人们有时互相打趣几句,看得出他们彼此感情好。

他们风度也不错,照顾得到她,慢慢慢慢说话熟了,言语间也不那么拘着了。不过,衙内还是蛮撑得住主心骨儿的,不说人和她熟了,她就没原则了。这几个,是对立面,是敌方,她记得住。而且,时不时,这些人热她一会儿,又试探一下,这些,衙内心里都有数儿。

“你怎么认得吴笔的啊,”

看看,这吴俣就是个滚着冰的毒信子。刚才还淡笑聊着别的,这会儿,漫不经心般拈着菜就这么像随口问了句。

此时,衙内的角色代入感蛮强咧,他这么问,还真有点把她问烦了。她把筷子一放,人是笑着的,可明显又是生气的,“吴笔是个好孩子,她认识我不丢人!”还有点小大声儿咧。啧啧,这是衙内真性情。

认得一个风尘女子怎么了,就这么不受待见?衙内想到端无,心里挺疼的,儿时的玩伴现如今在外面有可能就是这么个境地儿。怪难受的。

这话一呛!——别说把男人们还都呛停了会儿。

衙内一见这突然的静,突然间说不上什么滋味儿,———也许是真有些伤心又挺烦,也许,本来蛮融洽的局面一下被她如此真性情一搞,有点僵,她又不晓得怎么缓和,——咳,神经病咩,此刻还有点自责,跟敌人交朋友,只管虚伪就成,露那么多真性情干嘛,———

一时,衙内也不晓得如何应付,干脆,她站了起来,

捞过桌上的酒瓶,倒入自己跟前的小空杯盏,倒了满满一盏。跟烟一样,她本来今晚不沾酒的,杯盏一直是空着的。

端起来朝他们敬了敬,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确实还有些事儿,先走了。这盅儿,算赔罪,刚才我有话说得不好的,你们包涵。”

说完,一盅微仰头干了进去!

这女人喝酒啊,太豪气,不媚;太柔弱,又作。

高犰这一干,挺有范儿,干脆利落。不过,也不是完全的豪爽,有种女子独有的韧性在里面。

拿起包儿走了。

出来了,高犰很哈了几口气,想把那满嘴的酒气哈没。一来,要开车,一盅儿不多,可万一被临检要求吹气,还是挺危险的;再来就是,确实不想带着酒气回家。

很哈了几口气,从门童手里接过车钥匙,上车了,又朝门童招了招手,笑着,“弟弟,帮我买瓶水吧。”

其实,神经病这声“弟弟”纯真极了,那孩子比她小多了,不喊弟弟喊什么。

男孩儿马上给她拿过来一瓶水,她递给他一百元,“谢谢啊。”男孩儿高兴极了,这算小费多的了。

犰犰在车里又喝了口水,开车走了。

她是没看见,追出来的吴俣,脚步停在餐厅屏风旁。——他正好听见的,就是那句,“弟弟,帮我买瓶水吧。”———在吴俣眼里,高犰这句十分轻浮。包括她后来递出去的一百元。

看着她的车驶离,吴俣淡笑摇了摇头,转身还是重新走回了包间。不过,临进去时,还是发出了一个短信。

这边,边开车边喝水的衙内,听见手机短信声儿,

拿起,一看,

上面,

“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吴俣的手机号。衙内才从陌生号里添上的姓名。

衙内撇了撇嘴,手机往驾驶位上一丢,

屁!什么“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瞧不起呗。

38

高犰在胡同门口就停了车,提着包儿走进来的。

四合院儿,深宅大院,恰如她对白鹤筱的印象。综合荷兰的说法,这位领袖的独子怪癖不少,给犰犰的感觉就是:神秘,捉摸不透。他何以收自己做女儿?着实怪异。

立在红门下,高犰微仰头看着那飞檐上的盘腿走兽,沉静、内敛。走兽不张狂,人亦更秘晦。

突然感慨良多。

她有些累了,就在那门廊下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包儿放在一边,微微前后摇晃地仰头看起顶上那轮明月。

无国无家无君无父

我酸楚地大逆不道——

一人,一月,一朱门,很容易勾起高犰的异世乱想。

白鹤筱也没把车开进来,人提着一个用网兜儿兜搂的精致罐子走进来。

稍许微愣。那是——

“怎么不进去。”

高犰被他的出声儿吓一跳,张皇看过去——又是怔住!

悠然若神妖!真真迷人使者。

他一手提着网兜,一手自然下垂,站在洒下来的月光中,——高犰倒吸一口气,“无国无家,无君无父”———却!那分明眉心一醉红!——酸楚地大逆不道——

白鹤筱不晓得她脑海中的翻江倒海,只是轻笑着她的傻样儿,走过去,掏出钥匙,“怎么不进去。”又问了一句。

高犰起身,依然带点张惶,甚至浑浑噩噩般。脑子倒转的快,“想透透气。”估摸着他这么问,自己肯定是有钥匙的,不过,现在上哪儿去找钥匙?

白鹤筱走进来,却见她还站在门口,扭头看她,“还想继续透气?”

高犰不知怎的,见着他整个人,内心里就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惊艳感,包括现在看着他的背影,非常美。

她站在门槛外,门廊下,面部以上,也就是那双惊蒙的眼掩在阴影里,——叫白鹤筱侧头这一看———心尖儿掐了下。

他弯腰把网兜放在门庭下的台阶上,转身又走到门口,这才看清她的整个面目。

犰犰一人站在门槛外,仿若万世遗孤,越走近她,心越稠得紧。直至看到她全部的脸孔,才觉安心,才觉————原来,真的很想她。

白鹤筱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牵进来,犰犰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白鹤筱安心地笑着,低头双手覆上她交握在他身前的手。

“那是什么?”

“什么什么?”

“就是那网兜儿?”

“给你做的蜂蜜。”

两个人就这样她环在他身后,慢慢挪进屋,边挪边说着话儿。

“你刚才去北京饭店了的?”

白鹤筱停住脚步,“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了。”

白鹤筱头微看向右,“你刚才在那儿?”

“嗯,和朋友吃饭呢。”

继续往前挪,“怎么不叫我呢。”

犰犰咬着唇,下巴磕着他的背,不晓得怎么说了。

幸亏他也没再往下问了。

“你砸过北京饭店?”犰犰忍不住就要问。

好半天,他都没说话。该犰犰拉着他的腰停着不走了。“砸过?”弯着身子,头撑到他身前去问,实在八得无法。

白鹤筱微低下头看她伸到前面来的脑袋,似笑非笑,“你问这干嘛。”

他的模样好像能看透她的主心骨儿!犰犰一急,有点想掩饰,又有点耍赖,“哎呀,你就直说砸过没有——”双手用力一梏他的腰,却听见,“咝——”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看见他抬手向后想扶他自己的腰,犰犰赶忙绕到前面来扶着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白鹤筱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扶我进去,给我擦点药。”

犰犰赶忙将他扶进去,他坐进沙发里,撑着自己的腰,微弯着身子。

犰犰蹲下来,就要去掀他的衣摆,他却朝她点了点,“先去拿药箱。”

犰犰着急地站起来,转身要去拿,可是她哪儿知道药箱在哪里呢,又急得直跳脚,“药箱呢药箱呢!”

糟心死的犰犰哦,她真跳!

白鹤筱忙去拉她的手腕,“鞋脱了!也不怕崴着脚!”

死犰犰把高跟鞋一蹬儿,“药箱呢药箱呢!”

“那个柜子里。”咳,这也是忙中出乱,白鹤筱硬是这时候还没看出来她有异,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柜子。

犰犰跑过去把药箱抱出来,又跑过来,跪在沙发边。再去掀他的外套,将衬衣从裤腰里拉出来,白鹤筱没有再阻拦。

啊——犰犰无声地张开了嘴,就觉得心疼起来。——他的右腰靠上一大片青紫,像是被人狠狠踹过一脚!

犰犰心一抽,“谁弄的?!”

白鹤筱慢慢趴在了沙发上,头靠在了手臂上,也没做声。

犰犰就是心疼的,虽然失忆期间,可这是她的队伍,伪父也好,是亲人!又是叫她刚才心绪如此波澜的————犰犰心气,他是太子爷咧,金贵的碰一下都怕碎了,谁敢踢他!!————可也没做声,起身像个乖女孩儿,先给他把外套慢慢脱下来,然后手挤进他的身体与沙发间,解了下边几颗衬衣扣子,向上掀起。又解了皮带,裤子向下扒一点儿,——

窄腰,至臀部曲线,都是那样完美,——只是,那紫红,格外揪心!

犰犰默默地拿出药酒、棉签,还算熟练地cao作起来,得亏她妈妈是医生,她家医疗方面都不算生疏。

给他专心细致地抹擦,犰犰很认真。

白鹤筱见她一直不出声儿,转过头来看她,

停了会儿,

“我是砸过北京饭店。那年,那女人来中国就住那儿。”

犰犰像微撅起嘴儿。“那女人”她刚开始还没搞清楚是谁,后来猛地一机灵起来,荷兰说过他年少时险遭被强,如此深仇大恨,“那女人”就是那个老色女吧。

犰犰撅嘴倒不是听着那老色女恶心,而是,她现在不想听“砸饭店”的事儿了,她想知道谁这么雄心豹子胆踢了他!

她想说就说,

“我现在不想知道砸饭店那事儿了,我现在就想知道,谁踹你的!”

咳,又有维护,又有气愤,还有三分急于得知的迫切。

白鹤筱淡笑睨她一眼,无可奈何叹口气,“你还真难伺候。”

犰犰手劲儿没停,给他抹着药,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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