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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还愿录-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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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丰如今的身份,若是休眠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么势必会引起秦家的内乱与外界的窥觑。

秦家族长的身份,还是挺叫人眼红的。

她得瞒过天下人的眼睛,把他的身子藏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声震江湖这个词,得布下多大的局才能换来,她还得找到足够的助力才行。

就算有沈家这个后盾,以她如今的人际网来说,还是太渺小了。

江湖有正有邪,有亲近朝廷的又有不服朝廷的……几大家族,几大隐世宗门,还有许许多多的绿林好汉……

便是想,都是叫人头疼不已。

而这些烦心事,在周语这里,便皆成了烙在秦丰唇角的一吻,以及那句不容置疑的:

“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想当年秦丰出现之前,你们都是叫周语男友力max的,如今你们都叫秦拔舌总裁……善变的女人们,哼

看吧,周语在这里,从一个心思细腻的比较柔软的女人,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独立了,男友力也渐渐出来了。

噫,总裁似乎抢了偶像剧女主的戏份?他怎么可以晕啊,叫苦力活都女人去干……

拔舌你给我从周语怀里起来!赶紧的,别给你妈丢脸!

☆、□□ 沈如君

江湖这两个字,写下来不过那么几笔,做起来却是十几年。

周语从一开始抽身事外,到慢慢地接管沈家的关系网花了五年,再到用秦丰的名义联络上秦家,获取他亲信的信任又是好几年。

秦丰陷入休眠期时,全身上下除了秦家的一个令牌,其他的半个字都没交代给她,一切的头绪关系网,都要靠她自己慢慢抓进手里。

因此周语先理清了沈家,有了助力后,才动秦家。

期间,凤四海也是帮了不少忙。

那年族内斗得厉害,周语手头尚且无人能用,在被逼的走投无路时,是凤四海出了手帮她除了那些人。他虽然是盗,但是从不伤人性命,为了她而沾了血,却什么都没告诉她,只与她道:去做吧。

又是一年大旱,百姓民不聊生,周语想用秦家名义开药铺粥铺助人,却苦于手头没有大量钱财,还是凤四海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货卖了救急。他那日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屋子,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半晌才道:散了也好,反正我留着无用。

与秦家的人开始接触时,也是凤四海彻夜去秦家调查,为周语带来种种情报。秦丰身上的令牌只是明面上的族长令牌,这暗地里他号令亲信的令牌在秦家密室之中,凤四海藏身密室,解八卦阵就废了几日几宿,出来后神形憔悴,把东西丢给周语后,直接在周语面前就地睡了几天几夜。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许许多多。

她从一个姑娘,长成了一个老姑娘,花了十几年把秦家的威名重震天下。他陪着她,看着她,是她手中的刀剑,也是她身前的盔甲。

周语一路走来,凤四海保驾护航。

但他从未与她要求过什么。

他本该是潇洒过日的侠盗,如今也才三十几,两鬓却有了白发,当年神采飞扬的星眸暗暗沉沉。他陪着她历经了生死险境,也看过了她谈笑间一族覆灭的狠厉,而更多的,则是看着她对着另一个男人流露出仅存的温柔。

秦丰被周语藏身在宫里藏经阁的最上一层,那里世间少有人能有轻功抵达,加上宫里守卫严密,最是安全。对外,她只宣称秦丰游历四海,她是他任命的管事。

她一步步地进入江湖,摸透江湖,迅速学习着江湖人江湖规矩,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捏在手里。与此同时,她又用帝王之术去取得民心,推动民心,帮助秦家更上一层楼。

到了秦家如日中天那日,凤四海带着周语又来看秦丰。

这些年,谁也没想到那些家族的覆灭,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出的决断,他们也不可能想到,她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到这般。

看清所有事的,只有凤四海一人。

他老了,她也老了。

犹忆初见时,他穿着一身仆从服侍,瞧见她在月华下赏花,只那一眼,便惊艳了他的年华。

没想到,脱了那身衣服后,他竟自甘情愿地做了她的仆从,供她驱使,这一做,就是十几年。

凤四海在一旁站着,又瞧见她俯身下去,亲吻了那人的额头。

他眼中有些酸涩,他想许是自己年纪大了,近来不知怎么的越发地多愁善感。

这么多年过去了,未曾改变的,只有那个从未睁眼过的人。

他永远那么丰神俊朗,光是躺着都能叫人惊艳,这人若是醒着,怕做的不会比周语现在做到的场面逊色。

只是凤四海不在乎那些东西。

他在乎的……是他睡着,却比醒着更能抓住她的心。

罢了,一场风花雪月,总有赢家,总有输家。

凤四海安安静静地看着周语帮秦丰打理好身子,帮他换好衣服。

他等着她做完后,才抱起她一跃而下,一如当初他们看完星星那般温柔。

只是今日,他只将她带出了宫。

他知道她的暗卫们遍布四周,他们的轻功比不得他,但武功绝不低于他,到了地面后,她便不会有事了。

凤四海将周语轻轻地放下,把她往前推了推,道:

“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罢。”

他花了十几年去证明他爱她,却从未得到过她一个眼神的回应。她在掌握了一切后,帮他赎回了当初卖出的宝物,也赠送了许多稀世珍宝给他,却绝口不提他希望的回答。

她的心,不在他身上。

花了十几年去爱她,到最后,总得心疼一下自己,给自己留点尊严。

要知道,十几年前的他,无拘无束,背上没疤,心里无憾。

他用自己最美好的时光去陪伴她,依旧换不回一个垂怜,这死胡同撞了那么多年,他疼的……有些厉害了。

周语心中一动,颤了颤睫毛,没有马上说话。

她知道他的付出,内疚自责感激,可是……

她不爱。

她从记起的那刻,就不可能爱他。

他心甘情愿地被她缚在身边十多年,陪着她腥风血雨披荆斩棘,却未曾主动开口要过什么。

如今这句,算是第一次主动的告别。

而这告别,却也是在她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周语动了动唇,在她的字尚未出口之前,凤四海却率先开口了:

“你别说话,我都明白。”

“我不清楚当初你为何招惹了我,又为何放弃了我。也曾怨恨过你,想冷眼看着你在江湖沉沦。只是……终究是敌不过自己的心软。”

“帮你助你,不过是让我自己无憾,让我自己看清你这冷血模样早日清醒。只是没想到罢了,那日的初见,那日的赏月看星,那日的同游……竟让我花了十多年才磨尽温情。”

“如今……我是真的不爱你了。”

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爱了。”

褪去少年时清朗的声音,步入中年的他像是累极了,暮鸟归林似的疲倦藏也藏不住。

周语听着,眼睛一点一点地酸涩起来。

都是爱,秦丰与她也不过认识十多年,而此后分别的几十年好几世她都念着他寻着他;凤四海也认识了她十多年,爱了她十多年,她却软不下心给他一点回应。

她是这般无情的人,利用他十几年,却不肯给一点回报。

他那一声不爱了,叫周语瞬间红了眼眶,再也忍耐不住,泪水一点一点地攀下脸颊。

凤四海转了身,与周语道:

“我不想见你,你我之间也无情分了,不用推来让去地谁先走谁后走。我这便走了。”

他头也不回,踩上一旁的树,又跳上屋檐瓦片,不多时便走远了。

比起年少时那般潇洒的轻功,如今他的右脚似乎更慢了些…………当年被人伤了脚,后遗症一直都还在。

他飞了许久,才在一处屋檐上停下来,微微喘息着仰头看着星空。

今夜,星空该死的璀璨。

竟叫他的眼睛,都被闪得生疼,不由自主地流水了。

好生疼啊。

周语看着凤四海离去,他的身影不见那刻,她面前也浮现了还愿录。

她并不怕暗卫们瞧见,这还愿录一直都只有她跟秦丰能看得见,如今显示出来,无非是那件事情罢了。

果不其然,上头只有四个字。

任务失败。

而于此同时,秦丰的还愿录却出现在他的身体上方,缓缓地将一束白光投进他的额头。

秦丰的睫毛颤了一下。

周语的身子晃了一晃。

她咬紧下唇,召出暗卫,将自己的令牌信物都交给暗卫:

“你去,走得也好爬的也好,去藏经阁,把这些东西交给你家主子。”

鹊占鸠巢那么多年,也该是时候还了。

只要他醒来,日后,总还是有机会能见到的。

暗卫得令就要走,周语又拦了拦,吩咐道:

“你替我带一句话给他:不想我受难的话,就好生活着。”

他若再这般不管不顾,晕在哪个她去不了的世界,叫她一个人怎么办?

暗卫与周语深深一鞠躬,几下踩上屋檐离去。

周语又略提高了声音,像是对着空气道:

“你们都散去吧,日后好好听你们主子的话,别找我。”

她的话音一落,林中又是好几声树枝摇动的声音,过了片刻后才恢复宁静。

暗卫们就是这点好,从不会质疑主子们的话,只懂得去服从,也叫她省了许多的心。

所有人都离去的刹那,藏经阁的人开始苏醒坐起,拿着暗卫刚送到的令牌,沉着脸色听着汇报。

而独自一人在林中的周语,身形却越来越浅。

她仰头看着月色,一如另一头的屋檐上仰着头望月的那人一样,无声无息地流泪。

此番离去,又不知何日能见。

凤四海对她的爱,十几年磨尽。

她对秦丰的……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殆尽?

她的身影越来越浅越来越淡,远远看去竟像是要羽化登仙似的。

待那才苏醒的人赶至跟前,也不过是虚虚一抓,只瞧见了最后一眼。

睁眼闭眼间,便是两个世界。

周语瞧着眨眼间就变幻的世界,微微怔了一怔。

此时的源,不复当初的雅致清静,四处都是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热度能逼的人发疯。

不愧是还愿录,果真够狠。

她是烈火焚身而死,这初次任务失败的惩罚,就是要她身处炼狱。

任务失败,百年炼狱。

不损肉身,只灼其魂。

周语微微笑了笑,心道也好。

她本就罪孽深重,活该焚灵灼魂。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说,当她乖乖靠在我的肩膀,由着我环住她抚上她的脑袋的那刻,我就觉得我这辈子真的完了。

罪孽深重的何止周语,我也是啊

☆、六五 炼狱

百年的时间,要说快也快,要说慢也慢。

秦丰找不到周语。

在周语被烧毁身体后,他们两相见的日子,真是扳着手指都数的过来。

他并没有再意气用事地一昧寻找,就如周语所嘱咐的那般,一边进行着任务,一边寻着她。

漫漫人海,万千世界。

无边无际地寻找着她。

他都快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低头抬头……

时间太长了,磨得相爱的人都模糊了彼此。

他做过皇帝,当作叛贼,守过一方土地也毁过一姓江山……男人所期望的一切,他都经历过享受过。

几乎就要沉沦在这一方游戏似的人间里,忘却了她。

大概也只有在夜半难眠时,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殿内……想要转头与身侧的人说些话,却发现早就没了她。

慢慢地,也快习惯了没有她。

周语也是如此,只是相较于越来越熟练自己的能力的秦丰,她则是一日比一日虚弱。

百年不能进行任务,还要忍受炼狱的折磨。

她痛的满地打滚,哀嚎彻夜。

喊了几天几夜,嗓子再也喊不出话来,也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她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明明发丝肌肤都还好好的存在着,可她却感到自己的经络血脉都伤痕累累了。

想要见一个人,好难啊。

周语挨到第二十年时,这炼狱的一段墙突然就透明了起来。

一日复一日的便轻薄,直到完全的透明。

不过,即便是透明了,她却依然出不去,只能静静地看着那边的世界。

那是她这百年折磨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她视之如甘霖如救赎。

到了第四十年的时候,墙的那端出现了一个人。

他束着玉冠,穿着学子袍,步履匆匆地从她面前而过,而后又折返了回来,站到了周语的面前。

整整四十年,周语第一次听见人声,以及看见有人朝自己伸出手,说:

“姑娘,你没事吧?”

他的手自然是进不到源里头的。

就好像是守护者在受罚后,没有守护者的源与某个世界的壁障偶然地相逢了,消融了那个世界的一角,而自己的壁障却还存在着,不叫人进来。

周语垂眸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有去看那人。

不过是一个凡人,今日他在这,明日谁知道源带着她去了哪里,他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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