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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还愿录-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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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语的瞳孔缩了缩,她听完苏锦的话,颤抖着去握她的手:

“苏夫人,您千万得撑住啊,秦丰马上就来了……您千万撑住,他只有您这么一个娘了啊!”

但苏锦却仿佛没听到周语的话似的,一点一点地阖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是第二个死在周语怀里的人。

周语感受着怀中的人逐渐变得冰冷,心中犹如千万根针在扎似的疼。

她总是什么都做不了,她总是只能看着他们走!

复了仇又如何?叫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明白了前因后果,却叫那些最想让他们看到的那些人一个个惨死离去!

如今已经走了两个,日后还会有两个,四个,六个……

到最后,遍地尸骨,纵然全天下知道了死去人的无辜忠烈,这让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活得有何意思?!

周语含着泪,将苏锦的尸体绑到了自己的背上,她跨上马,往流韵所在的树下赶去。

好在苏锦最后走得不远,不多时周语就到了流韵藏身的树下面。

她细细搜寻了几遍,才瞧见躲在树叶之中的流韵。

他一身肮脏不堪,独独那双眼睛亮如星辰,虽然也有逐渐涣散的趋势,但看上去精神还是不错,像是困倦了罢了。

周语朝着流韵伸出手,与他道:

“流韵,你下来,姐姐接着你。”

流韵一开始拼命地摇头,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也不敢开口讲话。直到他瞧见了周语身后背着的苏锦,这才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笨手笨脚地拉着树干往周语怀里跳,脸上看着真是委屈极了:

“追,追我,他们追我……呜呜呜,二娘,二娘……”

他伸手去抓苏锦的手,却不见苏锦握上来。

痴儿怎么懂的生死之差?他还以为是自己破了苏锦定下的规矩,苏锦在生气呢。

流韵又不甘心地去抓那冰凉刺骨的手,哭得打嗝了还不忘唤苏锦:

“二娘,二娘,姐姐好人……二娘…不气…”

只可惜,他这疼她爱他护他一路的二娘,再也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争对我国二胎问题,我做出了比较片面的映射,告诫家长们,请爱每一个孩子,不要因为大让小之类的话出现,用道理教育孩子,用对错教育孩子,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无关年龄。年龄小的犯了错就是年龄小的道歉,反之亦然。然后爱要平均,不得过分宠溺其中一人,有啥就一起吃啥穿啥,聆听孩子的心愿,把爱挂在嘴上……

造了那么多我造不下去了,反正以上说的都跟本文无关,那双生子就是心理扭曲觉得全世界都不爱他们都亏待他们……

☆、四二 双生子(三)

皓月当头,城门也已经关闭。

在一片漆黑之中,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周语心乱如麻,生怕过来的是追兵而不是救兵。

她骑着马往回看了看,在烛光明暗之中瞧见了那人的脸,顿时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秦丰来了。

周语拉住马,将睡的迷迷糊糊的流韵先交给秦丰带下去,自己背着苏锦下了马。

秦丰把流韵交给秦图秦恩照顾,拉着周语细细端详了一番:

“你没事吧?”

周语一边解着绑在自己跟苏锦之间的绳子,一边回他:

“我能有什么事?你快叫大夫给流韵看看,今日他怕是吓坏了……”

“有你护着他,出不了什么事。”

秦丰说完这话,才发觉周语的表情不对。她看着似是内疚,又似是难过,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

她解开身上的带子,这身后的人没了支撑一下子就倒了下来。秦丰抬手接住,才发现是苏锦。

入手冰凉,一如他们两人的体温。

随着苏锦的身子被缓慢地放下去,秦丰的眸子也沉了下去。

他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他与周语都清楚,他们选择了这条路,走下去两旁的风景会是什么。

但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安享晚年与一个个被害而死,这份心情却又是不同的。

纵然不生不死,但是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到了最终,再没有一个人能喊出他们的乳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能以我记得当时开头,这样本身就很悲哀了。

可如今,却是要看着他们惨死在眼前,自己却总是慢一步。

秦丰默不作声地站着,他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有多么地落寞难过。

周语走到他的身后,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双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

“对不起。”

秦丰的五感似乎因为她的这一句对不起而重新回来了,他伸出手将她的手裹入掌心,叹了一声:

“本不关你的事。”

男人的伤心不似女人那般可以清清楚楚地流露于表,他们大都习惯了忍耐,到了真正伤心时也忘了该如何嚎啕大哭。但是他越沉默,周语便知道他越难受。

她有些心慌意乱。

秦丰总是强大的,他永远站在她身后退一步就可以依偎的地方,或者站在她的身前帮助她挡去一切凶厄。他能在她心伤心慌时给出温暖的回应,让她一点点冷静下来,可是轮到他如此难过时,周语却不知所措了。

她只能更紧地抱着他,与他一起站在这片漆黑之中。

世人瞧不见的心伤,她能感知到;世人听不到的哭嚎,她能想象出。

如若无法将他从这深渊中拉出,那便陪着他一起站在这里吧,她一无所有,能给的只有微不足道的陪伴。

秦丰顿了顿,他转过身,用力地将周语抱进了怀里,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依旧是一字不发。

这世上,大抵再也没有人能像周语这般了解他了,他想。

等秦丰的情绪平复了些后,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秦祺展与秦祺宏这两人的。

之前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皆因苏锦还在。可如今,他们竟然自己害死了唯一的保护神,这即将迎来的风暴自然可想而知。

只是,周语却拉住了正在气头上的秦丰,冲着他摇了摇头:

“你现在不能对他们两人下手。”

秦丰顿住动作,静静地看着周语,等她的下一句。

周语瞧他如今还是比较冷静的,便把苏锦在弥留之际与她说的那些话转告了秦丰:

“秦祺展与秦祺宏不该姓秦,他们该姓李。”

“当年公主殿下嫁与秦侯时,将苏家的庶女也就是苏锦夫人一同陪嫁了过去。几次回宫省亲时,皇上瞧中了苏夫人,便在宫中趁着公主去拜见太皇太后时把苏夫人……此后,公主殿下虽然没有再让苏夫人陪同进宫,但是夫人的肚子却是一日日大了起来。”

“这肚子大了起来,苏夫人又是庶女,皇帝必定不会给名分。就算是给了名分,还有皇后在后宫不知道会出什么招。公主殿下不忍心看苏夫人一个人带着肚子被人议论,便求秦侯娶了苏夫人,与外只道姐妹共事一夫,不久后苏夫人便生下了双生子。”

倘若他们没回来这一遭,这些事情原本都会烂在苏锦的肚子里。可是正是他们回来了,拖着这颗冰冷的心走到了现在,才懂多了更多的隐秘。

苏锦带着两个孩子去乡下别院住,这既是为了防止他们抢夺本就不属于他们的秦府,更是怕太子知道他们的身份而加害他们。一个母亲,总是想要努力地去保护自己的孩子们。

可惜她的两个孩子,狼子野心,将他们的老母亲逼到了绝路。

秦丰懂的周语的意思,他绝不可以出手动那两人,不然日后追究起来,这不是在行家法,而是杀了皇室子嗣,这罪名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他动不得,至少亲手动不得。

但是,这可不代表太子动不得。

单凭他们几人的口舌,皇帝与太子一定不会相信,这当年的事情,究竟还是要当年的人来说。

算算时间,也是该去见一见那个人了。

秦丰闭了闭眼,道:

“明日我启程去云台山。”

周语紧握着他的手道:

“我与你一起去。”

云台山,以道教出名。

从皇城骑快马得一日才能到,这来回就是两日,期间还要递拜帖等事宜。

秦丰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耗,苏锦的尸体等不了那么久,他带着周语,省略了一切步骤,骑着马就冲到了云台山最高处的道观里,面对举着扫把出来的小童道:

“告诉你们道观主人,把秦淮给我叫出来。”

“入了道观便是断了俗情,这位尊主还是自行离去吧。”

秦丰道:

“你叫他出来,或者我烧了这云台。”

秦淮自然是出来的,他住在这里也十多年了,岂能让秦丰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将自己的孩子独自留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这许多年,如今他找上门来,也是情理之中。

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尊主找贫道何事?”

这个古道仙风的老人,拢着袖子,穿着道袍,戴着道帽从道观内走出,神色平静而从容。他的步子不紧不慢,透出一股闲闲散散的清闲劲儿,长期居住云台山上,这身上自带了山中灵气似的,动作间俱是叫人心宁的气息。

他的眉眼中依稀可以瞧出当年的风华绝代,能让最受宠的公主下嫁与他,这人又岂能平凡?

比起同一时期的皇上与黎战等人,他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肤色红润,眼睛有神。

周语能感觉得到他在看向自己时的慈祥和蔼,但她很快就发觉,秦淮看向秦丰的目光与看向她是同出一辙的。

他们父子,到底生疏。

亲的死,活的疏。

孑然一人。

秦丰没有下马行礼,也懒得寒暄客套,他总是目的明确言简意赅:

“二娘去了,你得回去主葬礼,此外你没死又不让位与我,我没办法从族谱除那两个渣滓的名。”

“葬礼,继位,干完这两件事,你爱窝在哪里就窝在哪里。”

秦丰这语气,可谓是冲极了。

但是秦淮却依旧那般从容不迫的模样,甩了甩自己的拂尘,与他双手合十行礼道:

“容贫道回去那些物件,尊主莫急,贫道等这一日已等了十几年了。”

秦丰冷哼一声:

“你就这么希望二娘死?”

秦淮往里走的步子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道:

“我等的是我儿子。”

他这一次没有再用贫道,可是他却没转过头来,叫人无法瞧见他此刻表情如何。

等秦淮收拾好出来时,周语瞧见他已经换下了道袍,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麻布衣裳。

不管远看近看,这人都不像是曾经叱咤风云让太子都忌惮的侯爵,他瞧着更像是乡村里头的教书先生,周遭围绕着宁静致远的气息,与皇城里头的龙争虎斗格格不入。

也难怪他要来云台山。

秦淮冲着周语笑了笑,翻身上马,随着秦丰的带领一路赶回去。

他已经十几年没骑马,平常过的都是悠闲清静的日子,但此时骑在马上却依旧如呼吸一般自在,即便时间很紧速度很快,他都不曾抱怨过一句累。

等到了皇城后,秦府守门的小厮甚至都没认出来,这就是秦侯。还是大总管瞧见了,含着泪下跪喊道:

“侯爷!”

府中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便是侯爷了,一个个赶紧跪下行礼。

秦侯把大总管扶起来,看着秦府旧人旧物,万般言语在心头却无处可吐。他神色变幻了一瞬,又恢复了那股静水无波的宁和:

“走罢,带我去看看锦娘。”

秦侯在苏锦的灵堂待了一晚,第二日,他便随着秦丰一同上了那个他缺席了十几年的早朝。

秦侯虽然离去十几年,朝中新人旧人更迭变换,但他一路走过去,却依旧是有往昔的老臣认出来,一个个含着老泪跪下与他行礼。

他与秦丰不同,他不是杀人的工具,也不是黑夜里的眼睛。

他走了许久,但他的名字却从没被人们遗忘过。

旧时人道:一纸定清白,挥墨倒乾坤。纷纷扰扰世间事,不敌秦侯笔一支。

如今,秦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下不去手,留着小流韵以后死吧

☆、四三 双生子(完)

秦淮很久没有穿自己的官袍了。

他人虽不在,秦府上下却依旧把他的房间官袍都打理得如同他从未离开过。

他施施然地上了朝,就如同他昨日还站在这里,力排他议,辅佐自己认定的君王。

皇帝见到秦淮时,都不由得站了起来。

可见秦淮所带来的轰动之大。

好不容易等早朝过去了,重臣皆退,就连太子与贤王都被皇帝支了出去。这偌大的殿堂里,只余下了皇帝与秦淮二人。

皇帝神色纷杂,他张了张口,似乎有许多话要与秦淮讲。但他终究在上位已久,一些话,已经无法再像年少时那般容易说得出口,说得出口的也就翻来覆去的那么几句:

“你回来了。”

秦淮站着没动,神色都不曾变分毫:

“对,我回来了。”

皇帝叹了口气,又道:

“倘若没事,你不会愿意回到这里来。说吧,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秦淮依旧是那个表情,拢着袖子,悠闲自在,仿佛依旧是在自己的道观里:

“我老了,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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