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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升起的太阳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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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转向另一端,两眼飞快地朝会议室四周看了一眼。

  森山的座位空着。

  白井的座位。

  吉田的座位。

  石仓的双眼颤动着。他愕然地望着康纳。而后,他点点头,沮丧地咕哝了一声,站了起来。其他人依然注视着屏幕。

  他走到康纳身边。“我不想看这个,上尉。等你做完你的游戏,可以到外面找我。”他点燃一支烟,斜着眼看了康纳一下。“到时我们再谈。可别忘啦。”他打开门,走到露台上。门依然敞开着。

  我想跟着他走去,但康纳看着我,微微摇了一下头。于是我依然留在原地。

  我看见石仓站在栏杆边,抽着烟,脸对着太阳。然后,他回头朝我们瞥了一眼,又惋惜地摇了摇头。他倚靠在栏杆上,将脚搁在上面。

  会议室里,依然放著录像。一名美国女律师站起身,啪的一声关上公文包,走出会议室。其余人依旧坐着没动。

  录像带终于放完了。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一阵微风吹动了会议桌上的一叠叠文件。

  我往外面的露台看去。

  露台上空了。

  我们离开会议室走到露台上时,隐约听见下面大街上传来警报器的鸣响。

  楼下空气混浊,我们听见气锤的声音。中本公司正在隔壁建附属大楼,建筑工程正在大规模进行。街边停靠着一辆辆满载水泥的大卡车。我分开一群身着藏青色西服的日本人,冲过去低头向坑洼中望去。

  石仓坠落在刚浇灌的湿漉漉的混凝土上。他的尸体斜躺着,头和一只手臂贴在软软的混凝土表面。鲜血从张开的手指间流出,淌过灰色的混凝土表面。头戴蓝色安全帽的建筑工人正用竹竿和绳子想把他拉出来。但他们没成功。最后,一位脚穿高统橡胶靴的建筑工人下到潮湿的混凝土上,想把尸体拖出来,可结果比预料的艰难许多。他只得求助于人。

  我们的人早就到了现场。他们是弗雷特·佩利和鲍勃·沃尔夫。沃尔夫看见我,便登上小山丘。他拿出笔记本,然后提高嗓门喊道——因为气锤声嘈杂不堪:“你知道这事儿,彼得?”

  “不错。”我说道。

  “那人叫什么?”

  “石仓佳三郎。”

  沃尔夫斜眼看了我一下。“怎么拼?”

  我试着高声一字一字地拼出石仓的姓名。最后,我把衣袋里的那张石仓的名片掏了出来,递给沃尔夫。

  “这就是他?”

  “不错。”

  “你从哪儿弄到的?”

  “说来话长,”我说,“不过他本该因谋杀罪被捕。”

  沃尔夫点点头。“让我先把尸体弄出来,然后我们再谈。”

  “行。”

  最后,他们用工地上的起重机把尸体吊了出来。石仓的尸体因沾上混凝土而重重地下垂着。起重机将它吊入空中,从我的身边、接着从我的头顶荡了过去。

  有几小块混凝土落到我的身上,溅落在我脚边的那块招牌上。招牌是中本建筑公司的,上面用粗黑体写着:建设崭新的明天。下面是:敬请原谅给您带来诸多不便。

  
  









58

  又过了一个小时现场的一切才处理完毕。局长要我们天黑前把报告送去,所以,后来我们不得不在帕克中心做些文字工作。

  下午4点钟,我们穿过大街,走进安东尼奥保释办事处隔壁的一家咖啡馆,只是因为我们懒得坐在办公室里。我说:“首先我想知道石仓为什么要杀那位姑娘。”

  康纳叹了口气说:“还不清楚。我只能这么理解:埃迪一直为他父亲的公司奔波。他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给来访的达官贵人提供姑娘,这种拉皮条生意他一直干了好多年。这事在他易如反掌。他是个花花公子,结识的女孩可多着呢。那些议员想玩姑娘,这样,他就有机会结交这些议员。不过,在谢里尔那儿,他倒是抓到了特殊的机缘,因为身为财政委员会主席的莫顿参议员很让她着迷。莫顿很明智,果断地了结了跟这女人的瓜葛。可埃迪还是不断用私人飞机出人意料地送谢里尔去跟莫顿幽会,最终又使死灰复燃。埃迪也喜欢她。那天下午,两人做了爱。是埃迪安排她去中本公司参加晚会的。他知道莫顿准会在那儿。埃迪尽力促使莫顿阻止这笔买卖,所以,他就全身心地为星期六的会议忙碌着。顺便提一下,在新闻电视台的那盘磁带上,你以为他对谢里尔说的是‘贱货’,其实他说的是nichibei,日美关系。”

  “可我认为埃迪只是有这个打算,让谢里尔见上莫顿一面。他对46层上的一切究竟了解多少,我对此很是怀疑。他当然没想到她会跟莫顿上那儿去。一定是中本公司有人在晚会期间暗示她去那儿的。公司允许她出入46层,其原因很简单:上面有一间公司职员有时使用的套房,就在后面的什么地方。”

  我问他:“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康纳笑了笑。“花田君提过他曾用过这间套房。很显然,这间套房相当豪华。”

  “这么说来,你的确有内线啰?”

  “有几个。我想中本公司兴许只是提供方便。他们在那儿安上摄像机可能是想敲诈。可有人跟我说,这间套房根本没摄像机,而会议室里倒有一架摄像机。这倒提醒我,菲利普斯说得不错,安装摄像机只是为了监督办公人员。当然,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料到竟会在这儿发生性行为。”

  “总之,当埃迪见到谢里尔随莫顿朝中本大厦的另一侧走去时,他准是担心至极。于是,他便跟踪他们。尽管他亲眼目睹了这起谋杀案,但我认为这起谋杀案纯系偶发事件。埃迪为了帮助朋友莫顿摆脱困境,便把他叫过来,带他离开了现场。埃迪和莫顿又回到了晚会上。”

  “那录像带怎么解释?”

  “哦。你记得我们曾谈过行贿。埃迪曾向一位名叫田中的下级保安人员行贿。我肯定埃迪给他的是毒品。埃迪跟他肯定有好几年的交情了。当石仓命令日中去取录像带时,田中把这事儿告诉了埃迪。”

  “于是埃迪亲自取出了录像带。”

  “是的。跟田中一块儿去的。”

  “可菲利普斯说埃迪是一个人去的。”

  “菲利普斯撒了谎,因为他认识田中。田中告诉他没什么大事,所以他也就没有小题大作。但菲利普斯跟我们说这事儿时,竟只字不提田中。”

  “后来呢?”

  “石仓派了几个人去搜查谢里尔的公寓。田中找了个地方将录像带全都复制了一遍。埃迪则去山里参加了那个晚会。”

  “但埃迪留了一盘录像带。”

  “不错。”

  我想了一会儿说:“可我们在晚会上跟埃迪交谈时,他讲的却完全是另一码事儿。”

  康纳点点头说:“他撒了谎。”

  “甚至对你这样的朋友也撒谎?”

  康纳耸了耸肩。“他以为自己可以蒙混过关。”

  “那么石仓呢?他干吗要杀那姑娘?”

  “为了操纵莫顿。这一招竟奏了效,他们迫使莫顿改变了对出售微电脑公司一事的立场。就那么一会儿,莫顿便同意了这笔买卖。”

  “石仓会为了这事杀她?为了某个公司的买卖?”

  “不。我认为这起谋杀案并未经过深思熟虑。石仓精神负担过重,导致了神经紧张。他觉着他得向上司证明自己的才能。他下了很大的赌注——实在是很大,因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便做出了许多超出普通日本人行为规范的举动。就在这种压力达到极限的当儿,他便杀了那姑娘,事情就是这样。正如他曾说过的,她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不过,我认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关于日本人,莫顿的心理是矛盾的。我觉得他的不少话里流露出他对日本的憎恨,比如,那些关于扔炸弹的玩笑,等等。还有什么在会议桌上做爱的主意。这实在是……太不登大雅了,你说呢?这些肯定激怒了石仓。”

  “是谁报的案?”

  “埃迪。”

  “他为什么这么做?”

  “让中本公司难堪。埃迪将莫顿安全带回晚会现场后,便去报案。也许是在晚会现场的什么地方打的电话。他打电话报案时,还不知道有保安摄像机的事。后来,田中告诉了他。埃迪这才开始担心石仓可能会找他的麻烦,所以他又打了电话。”

  “他打电话求助于朋友约翰·康纳。”

  “是的。”

  我说:“这么说,埃迪就是小市仁志?”

  康纳点了点头。“他耍了个小滑头。小市仁志是日本一部描写公司腐败的名片中的一个角色。”

  “石仓呢?日本人干吗抛弃他?”

  “石仓处理问题过于轻率。星期四晚上他干得也太过分了。他们可不喜欢那样。中本公司本来会很快将他遣送回国的。他注定得在日本默默无闻地了却余生,成为公司做任何决议时都不会想到的一名小卒,只能成天在窗口的座位上凝视着窗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终身监禁。”

  我想了想说:“所以,当你在车里跟警察局通话,禀报你的计划时……是谁在监听电话?”

  “很难说。”康纳耸了耸肩。“可我喜欢埃迪。我欠他一次人情。我不想看到石仓回家。”

  我回到办公室时,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正等着我。她身穿黑色服装,自我介绍说她是谢里尔·奥斯汀的祖母。谢里尔的父母死于一起车祸,当时谢里尔才4岁。从此,谢里尔便由祖母抚养。她想谢谢我在调查此案过程中出了力,她跟我说了谢里尔小时候的模样,还有她在得克萨斯州长大的经过。

  “当然,她很漂亮,”她说,“男孩子肯定喜欢她。总有一群小伙子围着她转,你总不能用棍子赶他们走吧。”停了一会儿,她又接着说:“当然,我从没认为她的想法都是对的,但她喜欢那些男孩围着她转。她还喜欢他们为她而大打出手。我记得她七八岁的时候,她总让那些小家伙在灰尘里打滚,她自己却坐在一边观看,替他们鼓掌加油。到了十几岁,她可成了这方面的行家。她知道该怎么办。其实那并没有什么好玩的。是她的脑袋瓜里出了毛病。她的情绪会很低落。她总是日日夜夜放那首曲子,好像是什么心灰意冷。”

  “杰里·李·刘易斯?”

  “当然,我明白是什么原因。那是她爹最喜欢的曲子。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他总是搂着她,开着他那辆敞篷汽车进城,收音机里播着那可恶的嘈杂声。她总是穿上最漂亮的衣裳。小时候,她长得的确可爱,跟她母亲一模一样。”

  老妇人哭了起来。我给她拿了张纸巾,很想表示同情。

  没过一会儿,她便开始打听事情的前因后果,谢里尔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才好。

  我走出帕克中心的底楼出口,路过喷泉时,一个身着西服的日本人拦住了我。这人约摸40岁光景,一头黑发,蓄着八字胡。他很有礼貌地招呼我,并递过他的名片。过了一会儿,我方才认出他是中本公司财务处长白井先生。

  “我早就想亲自拜访您,史密斯先生,以表达敝公司对石仓先生行为的深深歉意。他的所作所为很不体面,而且他是擅自行动。中本公司是很重名誉的,而且历来奉公守法。我向您保证,他不代表中本公司,也不代表中本公司做生意时所采取的原则。在这个国家,由于工作关系,石仓先生结识了许多投资银行家,还有不少举债经营的投机商人。坦率地说,我想他在美国生活的时间太长,染上了许多恶习。”

  这下可好,既是道歉,又是侮辱,真所谓一举两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敬他。

  最后,我说:“白井先生,有人想出钱资助购买一幢小房子……”

  “哦,是吗?”

  “是的。也许你还没听说这件事。”

  “其实,我亦早有所闻。”

  我说:“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现在对这资助会有何想法。”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只有我右侧不远处喷泉的哗哗水声。

  白井透过朦胧的阳光,斜眼看了我一下,盘算着该怎么回答。

  末了,他说:“史密斯君,这资助不合理,当然该撤回。”

  “谢谢,白井先生。”我说。

  我和康纳驱车赶回我的公寓。我们谁都没开口。我们行驶在圣莫尼卡高速公路上。架空的指示牌被那些无聊分子喷上了漆。我意识到这路相当颠簸不平。路的右侧,韦斯沃特周围的摩天大楼笼罩在茫茫的烟雾里,景致丑陋,不堪入目。

  最后,我开了口。“所有这一切的结局就这样?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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