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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何处闲春剪烟枝-第17节

小说: 何处闲春剪烟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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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抬了眼睛,忽然就似不认识烟洛一般。明明看懂了别人的关切,却一点也不知感恩,嘲讽的吐了口气:“不怎样!会死!”只说了一句话,就震动了胸口,疼得眉头蜷紧,俊容扭曲。 
  三个侍卫已经行了过来,稍事观察,其中一个对烟洛道:“郡主,这把匕首直入了他心窝,应该是没得救了!” 
  烟洛一怔,突然心酸的受不了了,她是真的真的,不愿再看到任何一个相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目光迅速地抓住那少年的眼睛,声音沉沉:“你不许死!听到没有?” 
  那少年已然疼得一身冷汗,忽然听到有人命令自己不许死。不屑的神色更加明显了,嘴角斜斜的勾起,只是拿眼珠子瞟瞟胸前的刀柄,似乎是取笑的意思。因为眸中浮漾而上的暗色芙蓉底子,天真的瞳孔一瞬间却无比的妖艳,盘根错节着阴阳两面的光影。 
  烟洛抿紧了唇角,她了解那个紫衣的人冷笑的意思了。那把要命的匕首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扎在少年的胸口偏左。那个地方是心脏的位置,虽然自己不懂医术,可是心脏一旦受损,人便会立即死亡,这点常识她仍是有的。按说,这少年应该必死无疑了,只是为了什么,他却还活着呢?除非…… 
  心中蓦的窜上个念头,一只小手飞快的贴向那少年的右胸。一旁的侍卫浑然不及拦阻,可怜那少年此刻更是无力阻挡别人吃他豆腐,烟洛青葱般的莹白小手便附了上去,柔柔的似团轻棉,盖在了人的心口。 
  不错,就是在人的心口。 
  烟洛蹙了眉细细感觉,指尖下,有什么在一上一下微微的跳动,因为她的接触,似乎还絮乱了一些。那脉动,并不是她的…… 
  赶紧抽回了手,急急忙忙对身后的锦衣卫吩咐道:“他不会死,快点,送他到最近的城里找个大夫……” 
  “喂!”少年吃力的一手扶住了刀柄,费了最大的力气,才挣出一句话来,努力笑得懒洋洋的毫无所谓,“不用白费力气!”立时便生生咳出一口鲜血,在嘴角蔓延着诡异的红。 
  “你闭嘴!”烟洛根本头都不回丢了一句,继续吩咐那几个侍卫:“快呀!还不帮忙?” 
  “可是……” 
  “可是什么?那刀没有扎到他的要害,要不然他早死了!快呀!”见三个侍卫仍旧的踌躇,烟洛赌气发急道:“好,你们不救,我自己来!”说着,便真的屈下身子,抬起少年的修长的手臂,搭上了自己薄薄的肩膀,尽了全力搀他起来。 
  她的身上清浅的兰花香气,淡淡的似乎带了魂魄,勾绕着他的嗅觉,丝丝缕缕的踯躅,流连不去。他疼得浑身乱战,却隐隐觉察她说得极有道理。依照自己的经验,现在他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才对,哪还有能力来感受胸口洪水般蔓延开来的疼痛? 
  她那么怕他,终究还是心善得很,决不会见死不救的,不是吗?胸口一程温热悄悄的汩汩的流动,也不知是血液,还是别的什么,少年略略侧了脑袋,嘴唇离那个小巧晶莹的耳垂不过一两公分,他的话语似真似假,却带了蛊惑人心的魅力:“叶橪……” 
  “什么?”烟洛错愕的一侧脑袋,嘴唇险些擦到他的,粉颊上便不由得晕上一层愤愤的嫣红。这人,是不是临死都要跟个痞子一般的占人便宜? 
  “我的名字,叫做叶橪……” 
  语声越来越是低微,他一面讨人厌的笑着,一面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倒了下去。烟洛被压得膝盖一弯,几乎快要摔到地上……   
  盟友?   
  世间的事,巧而微妙。一个简单的抉择,也许便如投石入水。激起的涟漪,沉没的深度,石子无觉,旁观者无感,唯有泱泱的静水,独自一段酝酿罢了…… 
  大半宿的功夫,这“吉祥”客栈的二楼一直踢踢沓沓。只瞧得打杂的小二端着一盆子清水进去,又捧着一盆子血水出来,来来回回的,直跑得胳膊大腿集体如筛糠般哆嗦。那唇青面白的阵势,倒像他是失血无数的病人似的。 
  而那个叫作叶橪的少年,除却了最初的一声轻呼,却再无任何动静。 
  待到掌柜的派人重擦了第三道地板,大夫终于从角落的厢房中出来了。他显然疲惫不堪,却也掩不住满脸兴奋,迭声惊叹着,说那少年体质奇异,伤在胸口却未损及心脉,乃是他行医多年闻所未闻的奇事。被烟洛追问着病情,才讲说那少年失血过多,体内气脉紊乱,好在原本基底很好,暂时不必担心会有性命之忧了。开了方子,又将用药的分量时辰都详细交待了一遍,方姗姗的去了。 
  烟洛从刚才就因“男女授受不亲”被阻在门边。如今手术终于结束了,再不顾侍卫的拦阻,纤巧的影子似道清风,溜进了房去。 
  床上的少年安稳得睡着。平日里一双变幻莫测的眼被微翘的睫毛遮挡住了,年轻的面孔愈显得天真。暖色的光晕水纹一般,参差着环环圆圆陷入彼此,默默的铺了人一身一脸,却似传送着某种流动的热力,那么奇异的,叫人心中莫名的安定。 
  烟洛稍稍放心了些,忍不住咧咧嘴苦笑。自己近日的运道糟糕透了。明明已是自身难保了,偏还冲动着救下了个诡异而危险的魔王兼痞子。然而也没有别的法子,见死不救这类事情,她不论作为宋清,抑或是苏烟洛,都是委实做不出的。单想起日后越加麻烦的局面,头皮便一阵阵的麻胀了起来。 
  秋萍战战兢兢的行到烟洛身边,小声问道:“小姐,这人来历不明,又凶残得很。你,你不怕他么?” 
  一时之间,无数个碎裂的片段嗖嗖的打着旋儿,兜裹住了人心,纷扰叫嚣个不休。烟洛垂了脑袋,一缕乌发便无力的斜滑下来,遮住了眸里翻涌的情绪。揉了揉太阳穴,脑中若有若无的闪过一丝什么,似乎颇是要紧,待要好好觅个究竟,却重又毫无头绪了。一时也忘了回秋萍的话,只是蹙了眉,呆呆的思忖。 
  几个侍卫尾巴般跟了进来,一个去床边探视了一眼,另两个见屋里凌乱不堪,开始动手草草整理。烟洛的眼珠子无意识的随着周侍卫溜向窗边,突然瞟到了漆红木椅上一团带着血痕的青灰衣衫。无端端的,鼻翼间便似嗅到一股子香气,那种香气霏丽如浓春一般,香甜绵软撩拨人心。隐隐约约记得,它还被赋了个极艳的名字,似乎叫作——“春宵”。 
  妙眸倏然一亮,一时计上心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对几个侍卫道:“几位侍卫大哥,麻烦你们先去帮忙抓药煎药,顺便给我也弄些吃的上来。这边有秋萍看着,她整理房间伺候人也比你们在行。这间屋子小,人多了腾挪不开,我瞧着也眼晕,不如待过会子收拾好了,你们再来照料!” 
  几个侍卫不愿拂了郡主的意,想想也的确有理。那少年伤重,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他们亦不必担心郡主的安全。遂顺从退了出去,照旧留了一人守在门口,其他两人自去料理别事。 
  木门才一阖严,烟洛便急匆匆得冲去桌边,宝贝般抓起那已是废物的一团丝棉衣裳。小手微微抖着,顺着衫子一层层摸索下去。透过叠叠的绵软,一寸一寸,指尖终归如愿的触到了一个袋状的东西。心中一喜,忙忙揪出来细翻。那袋里的零碎东西颇有一些,三个精致的小瓷瓶子,一个艳艳的深红,一个月白起了软绯青烟,一个深碧的玲珑翡翠。一包黄油纸包着药膏之类,烟洛还略有印象。动手扒拉了一下,那起零零种种的小东西中间,却忽得滚出来一支白玉簪子,线条清朗的兰花,在烛光中绽放,浅浅淡淡,无欲无求。 
  只愣了片刻,烟洛便飞快的取出身边一块丝帕,将这些东西一古脑儿包了。一把塞给随在一边莫名其妙的秋萍,一面微微探了脑袋过去,跟秋萍细声细气的咬耳朵:“秋萍姐姐,这些小瓶里头有一种非常厉害的迷药,他曾在我们遇险那天使过。你先去把这包藏起来,我们就以为他治伤的借口拖上个几日,到他伤愈能自己走了,我们再跟他讨个人情借点迷药用用,如果能顺利摆脱几个侍卫,我便不必回去东京送死了!” 
  秋萍温和的眼睛越瞪越圆,惊愕得盯着烟洛:“小姐,这,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烟洛将手指压住小嘴:“嘘,小声点!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床上的少年毕竟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人家此刻生死未卜,自己再没心没肺,也不能若无其事的离开。况且对于所谓的迷药,她们两个女子根本就是门外汉,也不知道哪一瓶是正经主儿,不要偷鸡不着蚀把米就好了。 
  “可是……” 
  烟洛轻轻挥断了秋萍的“可是”,宽慰地笑了笑:“放心吧!没事的!”显然已是拿定了主意,眼底水亮的一片定然。 
  秋萍再瞟那少年一眼,就像被刺到似的慌慌张张挪开了视线。只得收了那绢包,声音抑制不住的低颤:“小姐,我先去放好这东西便回来。” 
  烟洛知道她那日亲见少年杀人如麻,所以对他恐惧一时难已消弥。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怕他,不过事到如今,似乎这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捏了捏秋萍的手,吩咐道:“小心一些!” 
  “我知道!” 
  秋萍退了出去,对外面的侍卫柔声解释,洛兰郡主折腾了一天,有些个头晕,她要去取点清心丸过来。侍卫不疑有它,自然答话放她回去隔壁的房间。 
  烟洛提着心听了一刻,直到无事,方才放了胆深吸了口气。吸入肺腔的空气却不甚新鲜,透着隐约的腥闷,烟洛担心床上的病人难受,便灭了几盏多余的油灯,缓步到了窗边,推开了那扇与房门反向的雕花木窗。 
  眼帘豁然一宽,一空暗蓝的底子苍穹,缀了数点稀疏泛银的亮片,月色溶溶而下,给一程子浮风浅浅的镀了层清澈的银亮。一开了窗户,几丝晚风便迫不及待潜了进来,轻巧穿过了她的衣袖,勾挑着那少年散乱的发,温柔的拂涌而过。顷刻间,他的面孔也被镀了层温润的光,流泻而出千般万般的和悦。 
  烟洛吸了口气,瞧向那少年的睡容,忍不住抿嘴笑了一笑,这样宁静的夜里,是不该有死亡的。 
  第二日。 
  太阳精神奕奕的爬了起来,一群人的脸上却都带了几分睡眠不足的倦意。烟洛和三位侍卫软磨硬泡,终于达成协议。他们最多在这里耽搁上五日,待到这少年外伤好了一些,就请个人护理他,他们一行人要继续赶往京城去。 
  烟洛身份特殊,自然不可以一夜守在一个陌生的男人床边照料。不过在隔壁厢房翻腾了一夜,为那少年担着心思,为日后作着打算,翻来覆去的,亦是未曾合眼。早晨起来,胡乱梳洗了,铜镜里头,依稀一张清新流丽的面孔。因着连日的变故,粉柔的面颊消瘦了好些,倒显得两个眼睛越发得大了,只是红红的跟个兔子似的,自然是拜昨日的无眠所赐。秋萍整晚留在那边照料,却是踏踏实实一夜未眠,这才刚刚躺下。烟洛踮轻了步子,细细碎碎的出去掩好了房门。 
  兴冲冲的奔到隔壁房间,侍卫几个识相的退了出去,烟洛便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探了脑袋观察少年的病势。叶橪安安生生的沉睡着,没有呓语,没有挣扎,连眼皮都不曾扇动分毫,单剩下细微而匀长的一呼一吸。小麦底色的皮肤苍白了一些,在天光里安静的一如孩子。也许是他清醒的时候表现得太过可恶,因此一旦安静下来,那副任人摆布的样子,反而叫人心头毛毛的赌闷。烟洛浅浅叹了口气,虽是没法对他全然的放下戒心,不知不觉地,却衷心期望他能早日痊愈了,继续坏笑无赖也好。 
  伸了手,细致的为他拉平了打着几弧浅褶的纱被,一手托了下巴,坐在一边杂七杂八的想出了神。谁知这当儿,窗外却舞进来一只翩翩的黑底子桃红花纹的蝴蝶。也不知是抽了什么疯,欢快的笔直冲了人飞将过来。兀自的钻到床幔里头,上上下下的炫耀着艳丽无比的大翅膀,华贵的撒金泛银,色彩鲜活的厉害。 
  烟洛眼前一亮,悄悄皱皱眉头。怕那蝶儿在床上撒下了粉,叫病人吸进去,遂扬手去赶它。那大蝴蝶偏偏和人游戏一般,逗弄着一时飞一时停,左右就是不肯出了帷帐。烟洛一时也起了玩心,顽固的接二连三的挥动着胳膊,松松的皂青水袖含住了风,缭绕出几段活泼轻灵的烟影。袖上的暗紫花朵便薄得透明,飘飘欲飞了起来。 
  顽皮的蝶儿终于疲了,缓缓地贴到床里头,一双翅膀一张一合,自顾的休息。烟洛抿了小嘴,屏气探身进去,葱白的指头尖尖,一丝一点的移近,一心想捉了这只大花蝴蝶。才要出手的一瞬,床上的人却蓦然咳了一声。那蝴蝶似有知觉一般,陡然振翅越过人头,忽忽悠悠离了幔帐。烟洛吃吓得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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