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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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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下桌上的那把小纸伞,与淡淡泛黄的最后纸条。

Chapter 7

  国三下学期,联考的战斗气息越来越浓厚,所谓的黑名单已经完全失去意义,即使是我也忙着靠用功谈恋爱,无暇在上课中搞笑。

  黑板右侧总是写满明后天班级测验的范围,第几课到第几课,或是第几学期到第几学期,不复出现吵闹同学的学号。黑板左侧用红色粉笔涂满触目惊心的阿拉伯数字,每天都在倒数。

  当数字归零,便是我们与联考大魔王决一死战的最后时刻。

  “等到联考结束,暑假大家喜欢打多久的篮球就可以打个够本。但在面对联考的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考好。这是人生的第一场战斗,不进则退……”赖导就像每个故事里的刻板角色,理念很古板又欠缺说服力,跟《Brave Heart》(勇敢的心)里梅尔吉柏逊涂着半脸的蓝漆,跨乘战马来回呼啸的讲说差之远矣。

  但当时可没有人有闲情逸致去反驳他。集体沉浸在用功氛围里的怨念是很可怕的。

  五花八门的测验卷,一捆又一捆地塞在专门搜集考题的大铁柜里,只有赖导跟班长拥有打开铁柜的钥匙。每次铁柜一开,测验卷在几秒内就会飞到每个人的桌上。日复一日,满腹经纶的铁柜变成了大家机械化生活的核心。

  我从来没看过铁柜空掉的那一天。

  不只是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每一堂课程提前结束的科任课,全都被联考的鬼魅借尸还魂,变成无数堂令时间静止的自修课,每每只听得见原子笔在桌子上打桩似的单调声响。嗒嗒嗒,咚咚咚。

  即使是赖导坐镇的自修课,李小华与我也毫不避嫌地挤在一张桌子上念书,互相请教不懂的问题,用最有感觉的“纸笔交谈”模式。

  每天早上冲到学校后,我总会先到福利社买一盒牛奶当作招呼,贴心地放在李小华的抽屉里,即使赖导正盯着我看,我也照做不误。我这个人的毛病就是老想硬着干。

  而赖导也的确没有用怀疑的眼光审问过我们俩,毕竟我的学习成绩正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往上攀升,甚至来到全校二十、三十几名的位置,进入红榜变成家常便饭,令赖导感到“啊,我果然是严格的名师,竟将冥顽不灵的柯景腾拉拔至此!”的安慰,无暇管我发愤念书的动力是不是李小华。

  我越来越好的成绩,跟摩西只手劈开埃及红海有异曲同工之妙(哪里像了!),有些同学以强烈的好奇探询我使用哪一牌的参考书,或是在哪里补习等等,才能创造出如此异常的成绩表现。

  “如果你整天被成绩比自己好十倍的女生问问题,看你会不会抓狂用功念书?”我简单响应,这可是个中滋味。

  ……然而我暗杠了“但你还得爱上她”这真正的诀窍。

  后来赖导汲汲营营为每个人订立模拟考必须进步的名次,并不断重新分派座位,希望能创造出传说中“最适合考生”的完美队形。但不管李小华在我的左边或右边、前面或后面,赖导就是不敢将我与李小华的位置分开,生怕我的成绩就此下滑。

  站在私立学校需要固定数量好学生坐镇大学联考榜单的立场,教务处开始一连串说服国中部全校排名前一百名学生“直升本校高中部”的讲座。如果联考成绩超过六百分却选填本校精诚中学,就可以得到每学期补助的一万元奖学金;总分若是低于六百、高过彰化高中或彰化女中,却选填本校直升的人,就可以得到每学期补助的六千块奖学金。

  “而且,我们将提供最好的师资给前面两班,这些老师有的是台中大学重考班的名师,有的在彰化补习班执教好几年,口碑不错,保证都是一流的老师……”赖导振振有辞。

  其实奖金不算诱人,对于师资好不好大家也不甚了解,但身为全校成绩最整齐的一班,大家共同留在这间学校再当三年同窗的意志相当坚定,毕竟彰化高中是男校,彰化女中是女校,而本校精诚的男女同校才是真正的恋爱王道!

  倒是李小华,对于继续留在精诚念书完全不做考虑,这点让我感到很困惑。

  “你不考虑留在精诚吗?”我写道。

  “不考虑。”李小华。

  “如果你瞒着爸妈把奖学金黑走,那可是一笔很爽的零用钱啊!”我写道。

  “……”李小华。

  另一方面,毕业纪念册的制作如火如荼展开,由我与沈佳仪、阿和、杨泽于等人负责。

  每到周末假日我们就会到阿和家的客厅讨论,或是干脆请公假到学校的图书馆剪剪贴贴大家缴交上来的生活照、个人照。而身为美术班,所有科任老师的照片都由我们这群负责毕业纪念册制作的小组,逐一素描完成。

  而我,很高兴又有机会跟沈佳仪这欧巴桑星人抬杠,好像我天生就欠教训似的。

  “喂,柯腾,最近我跟博仔回家时都看见你跟李小华走在一起耶。”阿和笑笑,挑选着大家合影的照片。

  混蛋,你这个居心不良的家伙。

  “对啊,我们家住得很近。”我边笑边写着文案。其实很想对阿和来个飞踢。

  虽然我已经有了李小华可以喜欢,但无法就这样否认自己对沈佳仪的好感。

  “你们是不是在搞暧昧啊?”阿和不放弃,穷追不舍。

  “还好啦。”我对着阿和比了个无形的中指。

  当时计算机还是稀有的宝贝,专业臭虫制造公司微软连win 3。1都还没诞生的原始年代。毕业纪念册的制作完全是手工,得仰赖学校统一发布的格式与标准,兼参照一张字形大小表,以方便厂商后续的打字与印刷。

  沈佳仪用铅笔跟尺,在预备黏贴照片的云彩纸上仔细标出每一张照片该在位置,并细画出每一个字座落的空白方格。我跟杨泽于则专司文案。

  “柯景腾,你是不是喜欢李小华啊?”沈佳仪突然开口。

  “是啊。”我老实回答。

  “你不觉得现在这种年纪,谈恋爱真的是太早了。”沈佳仪古怪地看着我。

  “是啊,我也觉得太早了。”阿和附和。

  “喔?说来听听。”我不服气的神色,大概无法掩饰。

  “你想想,你跟小华现在才十五岁,如果你们现在就在一起了,真的可以一直当男女朋友直到三十岁结婚吗?”沈佳仪大人的口吻,飘忽的眼神。

  “为什么不可以?都十五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对方?”我说,如果要认真回溯,我可是从幼儿园就开始春心荡漾了。

  “就算你们彼此喜欢,但就是不可能一直当男女朋友啊。如果早就知道一定会分手,为什么还要这么早谈恋爱?这样不是很没有意义?”沈佳仪很严肃地说。

  “你一定会死,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死一死?”我拄着下巴,实在是不爽到极点。

  “这根本就是不一样的东西,你真的很幼稚。”沈佳仪叹气。

  而即将毕业的我们,不可免俗地开始在桌子底下传递留言册,大家开始重复填上好友的留言册里填上自己的兴趣、未来的希望、鹏程万里、百事可乐等老套。

  当初在李小华的留言本上写些什么东西,我已无法记忆。只依稀记得在兴趣一栏写上“丢养乐多”,署名“宫本勇次又带刀”,总之没一个正经。

  即使我乐于在别人的留言册上瞎搞,但当时我觉得跟所有人做一模一样的事非常倦腻,于是根本没有去书店买美美的留言册让大家写点东西。

  “你干吗都不传留言册?我想写你那本耶。”廖英宏推了我的肩膀。

  他的留言册被我乱写脏话跟画满生殖器,满脑子都想报复。

  “很多人不都是要直升高中部吗?既然以后还会在一起,现在写这些离别的话不是很诡异?”我直说。据我所知,班上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打算直升。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一定会后悔。”许博淳用不适合他的老成口吻说道。

  “我很认清我自己啦,我国小那本留言册根本怎么找都找不到。我是个无法保管东西的人。”我打呵欠。

  是啊,无法保管东西的人。

Chapter 8

  李小华上课跟我一起念书,下课一起聊天、在学校里散步,放学一起走路回家,两小无猜的相处模式,终于还是出了问题。

  “最近她们都说,我没有时间跟大家在一起。”李小华略显忧色,眼睛飘向她们。

  所谓的她们,指的自然是班上女生中的一个小团体。

  学校里的小团体文化丝毫不奇怪,男生跟女生组成小团体的方式不大一样,贴切形容的话,男生喜欢“凑”在一块,女生喜欢“腻”在一块,而女生之间的联系比男生还要紧密许多,毕竟男生不会相约一起去上洗手间,也不会发生久而久之经期就一起驾到这种事。

  “怪兽也这么说啊,可是怪兽很坚强。哈哈。”我笑笑回道。

  后来怪兽当然终于明白我喜欢李小华,尽管没能陪他一起等校车,他还是很有义气地借我《少年快报》,中午吃饭还是会跟我一起啃肉粽。怪兽一点也不复杂,纯粹用蛋白质跟漫画制造出来的人。

  “不一样。”李小华皱眉,在计算纸写下:“她们对我很生气,说我都不重视她们,希望我不要那么常跟你在一起。”

  我看了,其实蛮火大的。

  我跟班上的女生都颇有交情,不论是国一或国二的毕业典礼表演活动,都是她们十个女生加上我一个男生,代表班上到县政府礼堂演出。而我当了三年的学艺股长,每次遇到教室布置都是这些女生跟我通力完成,大家都相处得很好,因此毕业旅行时男生里也只有我,才能在女生房间里打一个晚上的牌(跟沈佳仪玩牌可说是限制重重,玩二十一点被强制补牌,玩捡红点分数必须除以二,唉,怎么玩怎么输)。

  现在,这群同样是我朋友的人,叫李小华不要那么常跟我在一起,我实在无法理解。是看不惯什么?

  “我不懂。”

  “总之,最近下课不要来找我。”

  我皱眉,只能无奈接受,回头瞪了那群所谓的“她们”。

  联考越来越近。

  我跟李小华之间模模糊糊地产生无形的距离,这份距离有着说不出的刻意与扭捏,让我无法理解。例如,李小华说好说歹就是不肯让我们的毕业照片摆在一起,后来竟成了我最大的遗憾。

  有天放学,我在位子上跟怪兽一起看完了《少年快报》后,李小华还在跟那群女生聊天,我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了。

  “走吧。”我背着书包,走到李小华旁边,那群女生突然静了下来。

  “不了,今天我爸爸会来载我。”李小华的眼睛有些飘移。

  我明白了。然后慢慢扫视了那几个女生的眼睛。

  “嗯,那我先走了。”我说,神情不太自然。

  我怏怏跟怪兽走到等第二班校车的大树下,重复看着《少年快报》。怪兽知道我心情不大好,却一直很白目地问我跟李小华到底怎么了。

  “没有什么啊,就是给她多一点时间跟朋友相处。”我困顿地看着天空。

  这场恋爱来得实在太晚。李小华以后不念精诚了,要去念尼姑学校彰女,我与她可以相处的时间也很珍贵啊,“她们”凭什么要这样剥夺我?

  “就这样喔?”怪兽歪着脖子。

  “就这样啊。”我打了个呵欠。

  “唉,女生就是这样,你别想太多啦。”怪兽拍拍我的肩。

  你又懂女生了?我看着怪兽,却没有说出口。

  有时候许多关心真的很廉价,但都是出于好意。这样的好意没道理招来冷嘲热讽。

  之后情况却没有好转。

  接连几个礼拜,放学时李小华都让她的爸爸载回去,与我之间甜蜜的、一路散步回家的习惯,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似的。

  我很难受,但当时只有十五岁半的我,并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直到某一天,李小华的爸爸终于没空来接她,于是我顺理成章跟她一块走回家。我走着走着,在“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的心理建设下,鼓起勇气,轻轻伸出手。

  我的手背,战战兢兢贴向李小华的手背。

  “不要牵我。”

  李小华没有看我,只是低头。

  “我只是……”

  我艰涩地说,空气好像变成酸的。

  “不要牵我,拜托。”

  李小华越走越快。

  毕业纪念册终于发到每个人手上的那天。早上,数学课的复习测验结束。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跟着交换考卷夹递过来的纸条,跟一把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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