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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晚清文选-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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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较诸吾国小说中人物,始由患难,终以得官为止境。乐一人之私利,无益于国家。若是书者,盖全副精神不悖于爱国之宗旨矣。吾述之,吾且涕泣述之。 
   天下爱国之道,当争有心无心,不当争有位无位。有位之爱国,其速力较平民为迅。然此亦就专制政体而言。若立宪之政体,平民一有爱国之心,及能谋所以益国者,即可立达于议院。故郡县各举代表人为议员,正以此耳。若吾国者,但恃条陈。条陈者,大府所见而头痛者也。平心而论,所谓条陈,皆爱身图进之条陈,非爱国图强之条陈也。嗟夫,变法何年?立宪何年?上天果相吾华,河清尚有可待。然此时非吾青年有用之学生,人人先自任其实业,则万万无济。何者?学生,基也,国家,墉也。学生先为之基。基已重固,墉何由颠?所愿人人各有国家二字戴之脑中,则中兴尚或有冀。若高言革命,专事暗杀,但为强敌驱除而已。吾属其一一为卤,哀哉,哀哉!书至此,不忍更书矣。大清皇帝光绪三十三年六月十九日畏庐林纾序。 

   ○不如归序 
   小说之足以动人者,无若男女之情,所为悲欢者,观者亦几随之悲欢。明知其为驾虚之谈,顾其情况逼肖,既阅犹若斤斤于心。或引以为惜且憾者。余译书近六十种,其最悲者,则《吁天录》,又次则《茶花女》,又次,则是书矣。其云片冈中将,似有其人,即浪子亦确有其事。顾以为家庭之劝惩,其用意良也。且其中尚夹叙甲午战事甚详。余译既,若不胜有冤抑之情,必欲附此一伸,而质之海内君子者。 
   威海水师之,朝野之议,咸咎将帅不用命,遂致于此。固也。乃未知军港形势,首恃炮台为卫,而后港之舟始得其屏蔽,不为敌人所袭。当渤海战归,即毁其一二舟,舰队初未大损。乃敌军夜袭岸军,而炮台之守者先溃。即用我山台之炮,下攻港中屯聚之舟。全军徒出不意。然犹力支,以巨炮仰击,自坏其己失之台,力为朝廷保有舟师,不为不力。寻敌人以鱼雷冒死入港,碎其数舟。当时既无快船足以捕捉雷艇,又海军应备之物,节节为部议抑勒,不听备。门户既失,孤军无据,其熠宜也。或乃又谓渤海之战,师船望敌而遁。是又'B220'言。吾戚林少谷都督,战死海上,人人见之。同时殉难者,不可指数。文襄、文肃所教育之人才,至是几一空焉。余向欲著《甲午海军覆盆录》,未及竞其事。然海上之恶战,吾历历知之。顾欲言而人亦莫信焉。今得是书,则出日本名士之手笔。其言镇定二舰,当敌如铁山,松岛旗船,死者如积。大战竟日,而吾二舰卒获全,不毁于敌。此尚言其临敌而逃乎? 
   吾国史家好放言。既胜敌矣,则必极言敌之丑敝畏葸,而吾军之杀敌致果,凛若天人,用以为快。所云下马草露布者,吾又安知其露布中作何语耶?若文明之国则不然。以观战者多,防为所讥,措语不能不出于纪实。即纪实矣,则日本名士所云中国之二舰,如是能战,则非决然遁逃可知矣。 
   果当时因大败之后,收其败余之残卒,加以豢养,俾为新卒之导,又广设水师将弁学校,以教育英隽之士,水师即未成军,而后来之秀,固人人可为水师将弁者也。须知不经败衄,亦不知军中所以致败之道。知其所以致败而更革之,仍可自立于不败。当时普奥二国大将,皆累败于拿破仑者。维其累败,亦习知拿破仑用兵之奥妙。避其所长,攻其所短,而拿破仑败矣。果能为国,即败亦复何伤。勾践之于吴,汉高之于楚,非累败而终收一胜之效耶?方今朝议,争云立海军矣。然未育人才,但议船炮。以不习战之人,予以精炮坚舰,又何为者!所愿当事诸公,先培育人材,更积资为购船制炮之用,未为晚也。 
   纾年已老,报国无日。故日为叫旦之鸡,冀吾同胞惊醒。恒于小说序中,摅其胸臆。非敢妄肆嗥吠,尚祈鉴我血诚! 
   光绪三十四年六月十日闽县林纾序于望瀛楼。

○孝女耐儿传序 
   予不审西文,其勉强厕身于译界者,恃二三君子为余口述其词,余耳受而手追之。声已笔止。日区四小时,得文字六千言。其间疵谬百出。乃蒙海内名公,不鄙秽其径率而收之,此予之大幸也。予尝静处一室,可经月,户外家人足音,颇能辨之了了,而余目固未之接也。今我同志数君子,偶举西士文字示余。余虽不审西文,然日闻其口译,亦能区别其文章之流派,如辨家人之足音。其间有高厉者,清虚者,绵婉者,雄伟者,悲梗者,淫冶者,要皆归正于性情之正,彰瘅之严,此万世之公理,中外不能僭越。而独未若而司迭更司文字之奇特。 
   天下文章莫易于叙悲,其次则叙战,又次则宣述男女之情。等而上之,若忠臣孝子,义夫节妇,决ㄕ溅血,生气凛然。苟以雄深雅健之笔施之,亦尚有其人。从未有刻划市井卑污龌龊之事,至于二三十万言之多,不重复,不支厉,如张明镜于空际,收纳五虫万怪,物物皆涵,涤清光而出见者,如凭阑之观鱼鳖虾蟹焉,则迭更司者,盖以至清之灵府,叙至浊之社会,令我增无数阅历,生无穷感喟矣。中国说部,登峰造极者,无若《石头记》,叙人间富贵,感人情盛衰,用笔缜密,著色繁丽,制局精严,观止矣。其间点染以清客,间杂以村妪,牵缀以小人,收束以败子,亦可谓善于体物。终竟雅多俗寡,人意不专属于是。若迭更司者,则扫荡名士美从之局,专为下等社会写照,奸狯驵酷,至于人意未所尝置想之局,幻为空中楼阁,使观者或笑或怒,一时颠倒,至于不能自已。则文心之邃曲,宁可及耶? 
   余尝谓古文中序事,惟序家常平淡之事为最难著笔。《史记·外戚传》述窦长君之自陈,谓姊与我别逆旅中,丐沐沐我,饭我乃去,其足生人惋怆者,亦只此数语。若《北史》所谓隋之苦桃姑者,亦正仿此。乃百摹不能遽至。正坐无史公笔才,遂不能曲绘家常之恒状。究竟史公于此等笔墨亦不多见。以史公之书,亦不专为家常之事发也。今迭更司则专意为家常之言,而又专写下等社会家常之事,用意着笔,为尤难。吾友魏春叔购得迭更司全集。闻其中事实,强半类此。而此书特全集中之一种。精神专注在耐儿之死。读者迹前此耐儿之奇孝,谓死时必有一番死诀悲怆之言,如余所译《茶花女》之日记。乃迭更司则不写耐儿,专写耐儿之大父凄恋耐儿之状,疑睡疑死,由昏愦中露出至情,则又于《茶花女日记》外别成一种写法。盖写耐儿则嫌其近于高雅,惟写大父一穷促无聊之愚叟,始不背其专意下等社会之宗旨。此足见迭更司之用心矣。迭更司书多不胜译。海内诸公,请少俟之。余将继续以伧荒之人,译伧荒之事,为诸公解酲醒睡可也。书竟,不禁一笑。 
   光绪三十三年八月十日闽县林纾畏庐父叙于京师望瀛楼。

○贼史序 
   贼胡由有史?亦《鬼董》之例也。英伦在此百年之前,庶政之窳,直无异于中国,特水师强耳。迭更司极力抉摘下等社会之积弊,作为小说,俾政府知而改之。每书必一竖义。此书专叙积贼,而意则在于卑田院及育婴堂之不善。育婴不善,但育不教,直长养贼材。而司其事者,又实为制贼之机器。须知窃他人之物为贼,乃不知窃国家之公款,亦为贼。而窃款之贼,即用为办贼之人。英之执政,转信任之。直云以巨贼小贼可尔。天下之事,炫于外观者,往往不得实际。穷巷之间,荒伧所萃,漫无礼防,人皆鄙之。然而豪门朱邸,沉沉中逾礼犯分,有百倍于穷巷之荒伧者。乃百无一知。此则大肖英伦之强盛,几谓天下观听所在,无一不足为环球法则。非得迭更司描画其状态,人又乌知其中尚有贼窟耶?顾英之能强,能改革而从善也。吾华从而改之,亦正易易。所恨无迭更司其人,能举社会中积弊,著为小说,用告当事,或庶几也。呜呼,李伯元已矣!今日健者,惟孟朴及老残二君。能出其绪余效吴道子之写地狱变相,社会之受益,宁有穷耶?仅拭目俟之,稽首祝之! 
   闽县林纾序于春觉斋。

○块肉余生述前编序 
   此书为迭更司生平第一著意之书,分前后二篇,约二十余万言。思力至此,臻绝顶矣!古所谓锁骨观音者,以节骨钩联皮肤,腐化后,揭而举之,则全具锵然,无一屑落者。方之是书,则固赫然其为锁骨也。大抵文章开阖之法,全讲骨力气势,纵笔至于灏瀚,则往往遗落其细事繁节,无复检举。遂令观者得罅而攻。此固不为能文者之病。而精神终患弗周。迭更司所著每到山穷水尽,辄发奇思,如孤峰突起,见者耸目。终不如此书伏脉至细,一语必寓微旨,一事必种远因,手写是间,而全局应有之人,逐处涌现,随地关合,虽偶尔一见,观者几复忘怀,而闲闲著笔间,已近拾即是。读之令人斗然记忆。循编逐节以索,又一一有是人之行纵,得是事之来源。综言之,如善弈之著子,偶然一下,不知后来咸得其用。此所以成为国手也。施耐庵著《水浒》,从史进入手,点染数十人,咸历落有致。至于后来,则如一群之貉,不复分疏。其人意索才尽,亦精神不能持久而周遍之故。然犹叙盗侠之事,神奸魁蠹,令人耸摄。若是书,特叙家常至琐至屑无奇之事迹,自不善操笔者为之,且恹恹生人睡魔。而迭更司乃能化腐为奇,撮散作整,收五虫万怪,融汇之以精神,真特笔也。史班叙妇人琐事,已绵细可味矣。顾无长篇可以寻绎者。惟一《石头记》。然炫语富贵,叙述故家,讳之以男女之艳情,而易动目。若迭更司此书,种种描摹,下等社会虽可哕可鄙之事,一运以佳妙之笔,皆足供人喷饭。英伦半化开时,民间弊俗,亦皎然揭诸眉睫之下。使吾中国人观之,但实力加以教育,则社会亦足改良。不必心醉西风,谓欧人尽胜于亚,似皆生知良能之彦,则鄙人之译是书为不负矣。 
   闽县林纾叙于宣南春觉斋。

○鬼山狼侠传原序 
   余手著此书,固挟勇敢之心,编野人之史,餍诸当世嗜吾书者之眼。此书为余前十七年在南亚斐利加时之著作。吾年尚稚,客中侍数长德之后,均年五十以外。寄居苏噜,习其土著如朋俦。因得询其历史。审是中壮士风概,与其古俗。闻所创闻,传诸人口,万众一辞。顾彼国亡人殒,后来亦无倔起之人。今残黎寥寥,恐过此以往,亦无能言者矣。 
   方吾辈来时,苏噜尚为影国。今则声影皆寂。白种人蟠据其地,蠹蚀其根,至于糜烂无余。而前此尚武之精神,则凛凛莫之过焉。顾白种乃以平和之酝酿,积渐消磨之令彼垂尽,可哀也哉!苏噜刚敢无敌之风概,赫然为天下奇观者,竟瞥眼如飘风焉。盖安阔地一战,倾覆无余矣。然兵制之备,士气之勇,经营鼓励,均肇自查革一人。其始结一小小营队,在此百年中,权舆部落,至纤微也。考其灭亡,则在一千八百二十八年,死于其手足安黎根那邓革与其奴摩波矛下。方其未死时,凡东南部之亚斐利加,悉居裁制之下。或云彼国力之伟,杀人不止一百兆。此百年中之初年,东南部亚斐利加人绝关查革一人,屠戮垂尽。以下吾书所述,实为宇内之英雄,最枭侠之魁渠实录,合拿破仑、特伯利斯为一手。故暴烈至于无上。而嗣王邓革,则琐琐无录。然著书者之宗旨,则遵小说径途,必曲绘查革之事实,虽纤细必举。使有位者生其尚武之精神。尤不能不少加点染,令观者爽目,代亚斐利加之外史。  然吾书所言,半多轶事,为他书所无,非纯史之家,仓卒中亦不详斐洲之事。故吾书必历历言之,以备阅者简择。第著笔至难耳。凡为外史家言,当舍文化,但言其榛犭丕之状,残杀尚勇之风,存国故实,张为古音,以发幽响。故余书叙苏噜事,至劲悍无伦。叱咤之间,伏尸十万,厥状亦云烈矣。乃以野蛮故,不能发现于文明之世界。以文明人固无此蛮想。虽近时炸药鱼雷,杀人亦烈。其烈亦不如查革。乃不称查革,而称炸药鱼雷者,正文野之别耳。然虽如此,而吾书欲存故事,亦不能不述野蛮之言。彼难余者,必将曰:此书叙杀戮过当,非文明人语。或专门报章中叙及此耳。又或曰:此书出,可立毁之。吾辈尚自由,胡乃以霸王专制事,令人馁丧?不知吾书特纪事,备史家采摭,非好妄语,以取大雅君子之罪责。今彼人尚云查革亲弑其母。安莺谛弑母之由,吾书已历叙之。且一举覆麦革丹马全族于达底耶纳之山谷。惨烈之刑,闻者发指。而又韪其临死之预言,言白种人将躏其族。后乃皆验。此三事,斐洲遗老实时时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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