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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游园惊梦(古风,虐,温柔,腹黑)作者:徐笙-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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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怀亦僵硬地绷紧下颚,每当徐笙淡漠的眸子里染上那楚楚生怜的柔情,心弦便会狂颤,不动摇几乎是不可能的。尽管李怀亦也清楚知晓,徐笙坦露这副无害的媚态是有意为之,只是无奈心底已是一片酥柔,早就中了招。然而,思及傅易辰的命令与威胁,李怀亦便跋前踬后,进退维谷,当真是身处困境,步履维艰。
  
  见李怀亦犹是左右为难,连额前都是数点湿凉,失望之余,徐笙也觉悲哀无奈。饮了几口茶水,俯回凉榻上,慢慢蜷成一团,一下一下把玩着扇上的红玉坠子,百无聊赖。
  
  良久,清冷的声音低柔响起:“怀亦,你可以走了。”
  
  语罢,徐笙合上幽冷的双眸,面无表情,如蒙霜雪一般。
  
  绮年玉貌,肌光肤色皆在阳光之下,如珠如玉,纵已日渐萎谢枯槁,依旧艳冶清绝,不可方物,可是这只是一具美丽绝伦的残骸。
  
  只因那一颗心,受尽折磨的那一颗心,李怀亦深知,早已伤痕累累,破碎不堪。
  
  痛到深处,李怀亦跪倒在地,神情哀戚,目光狼狈。
  
  怔怔良久,酸涩的眼中突然落下泪来。而这眼泪簌簌流个不停,仿佛是为了偿还少年时候的那一个惨绿色的承诺。
  
  “终究还是我的错,要是当初带走了你,事情不至于……”李怀亦带着哭音,不住喃喃,甘苦煎熬,悔之晚矣。
  
  当初……当初……要是当初……
  
  徐笙慢慢勾起一丝冷笑,不知是悲,是喜。
  
  铁石心肠如徐笙,自然不为所动,竟还哼唱起曲子来:“今日言犹在耳成虚负,屈指如今又隔年。……你系幽兰不肯受泥污染,又怕贼星来犯月中仙。娇花若被狂风损,一定玉容无主情乜谁怜……”
  
  这歌词,显是落井下石了。
  
  徐笙对于李怀亦,不是不恨的。
  
  李怀亦心如针扎。
  
  如果……如果当初带着徐笙逃走了……纵使徐笙不爱他,最起码他尚有健康,尚有自由。而如今,傅易辰得到了徐笙的爱,甚至让他甘愿牺牲梦寐以求的自由。
  
  然而,傅易辰居然这样对待他,傅易辰居然……
  
  回想起数日之前,在傅易辰命令之下,对昏迷的徐笙施针。
  
  徐笙的腿……
  
  李怀亦心底狂痛,双手捂住脸,低声痛哭。
  
  “笙笙,我带你走!我带你走!”李怀亦猛地抬起头来,搂住徐笙,埋在徐笙颈窝痛哭起来。一个大男人竟在同性面前泣不成声,似一个受了巨大委屈的孩童。
  
  徐笙不惊不恼,止了歌声,伸手轻轻抚摸李怀亦的头发,目光慈爱如兄长,又有一丝看破俗世的寂然。
  
  “不不,我不走,辰在这儿,我不走……”徐笙喃喃低语,仿佛是情人的承诺,因别离在即,而挣扎不已,半是甜蜜,半是凄迷,不知是为了说服李怀亦,亦或只是为了说服自己。
  
  幽香四溢,蝴蝶灵动,徐笙美好如斯,竟不得眷顾……
  
  李怀亦挣扎地直起身来,眼红如血,一脸痴狂:“不!笙笙,我带你走!”说罢,李怀亦一把将徐笙抱离凉榻。
  
  力气之大,动作之猛,令徐笙眼花缭乱,晕眩不已。连推开李怀亦的力气也无,徐笙被他捂着口,抱入卧房。
  
  当徐笙被放开的时候,却见李怀亦正在四处翻找着什么,徐笙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心下一痛,却嗤笑道:“怀亦,别找了,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语毕,徐笙将怀中的扇儿取了出来。
  
  檀香扇儿,梅花几点,寒枝惊雀。
  
  李怀亦连忙取过,往地上狠狠一砸,那红玉坠子断作两节,只见竟掉出一枚黑色的小玩意儿来。李怀亦面露凶相,狠狠踩了数脚才罢休。
  
  转身之时,李怀亦却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徐笙。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李怀亦失声尖叫,如见洪水猛兽。
  
  徐笙将食指伸到唇间,示意他不要出声。又招招手,让李怀亦睡到床上来。
  
  “怀亦,我一直都知。”徐笙俯在小几上,长睫清疏,伸出一只玉指在几面上顺着象牙鸳鸯乱画,“我知他装了窃听器,很早就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李怀亦疑惑不解。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徐笙声色低柔,轻轻叹息,“或许是想知道辰能骗我多久,能爱我多久……”一双玉臂交叠,徐笙将脸庞枕在上面,目如秋水,波光凄寒,“怀亦,辰是真的爱我,我知,自始至终都知。”
  
  “你这又是何苦……”李怀亦眼神狂痛,浑身颤栗。
  
  “怀亦,辰他如何待我,难道我不知么。只不过我亦想知道,他这般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徐笙抿唇浅浅一笑,虚空凝睇,爱意满怀,出口却是自嘲,“难得糊涂,说得容易。可是,我做不到……”
  
  “笙笙,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就听我的。”李怀亦殷切俯身,一把握住徐笙的手,信誓旦旦,“让我带你走。”
  
  笙笙,什么效忠,什么少主,什么洪门,我都不管了……
  
  李怀亦一脸痴狂,仿佛回到了数年之前。
  
  徐笙斜睨着他,妙目多情,菱唇微抿,自然而然流露出诱惑风情:“怀亦,你果然最明了我的心思。”
  
  此夜,疏星窥照,残灯幽摇,雨声泠泠,夏风凄凄。
  
  于那花藤长廊之下,徐笙半躺着靠在石柱上,白玉小指勾着个青瓷长颈酒壶,一荡一荡。
  
  “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梦儿也十分欢忭。……”双眼迷离,嘴角若笑,不自觉地露出娇态来。
  
  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徐笙摸索着掀起长衫,去摸左腿膝盖上那块凹凸不平的白色疤痕。
  
  眼角凝珠,将落未落。
  
  只因这半条没有知觉的腿,肌肉日渐萎缩,却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柄纸镇落下来的力道。
  
  当时,骨裂清脆,仿佛只是一枚盘扣崩开的声音,裂帛而已。
  
  然后,蝴蝶振翅,翩跹而舞。
  
  “啪”地一声,酒壶落地,碎了。
  
  徐笙轻笑一声,含糊地咕哝几声,瞑目如寐,心明似镜。
  
  地,依旧是伤心地。天,依旧是奈何天。
  
  前事如此不堪,如魔如障,兜头盖脸。
  
  我又何德何能,蒙君错爱至此?
  
  故有今日,非君之错,是我错信了你。
  
  奋力咳嗽几声,忽地唇角冒出一抹血珠,红如玛瑙,又似落下朵朵伤花。
  
  哀戚欲死,大约是因为别离在望罢。
  
  




Chapter8 索元 中【已修】

  “小柯,今天笙笙做了什么?”傅易辰在大洋彼岸致电老宅。
  
  “上午九时十六分起床。十时用饭。饭后签署了两份文件,都是普通的策划案。十时半至下午一时复健。下午二时三十七分会见李怀亦医生,直到四时十八分用完下午茶才离开。七时整用晚饭,之后就回房了。”柯岚一字一顿,清清楚楚,“今天,有四个帮派来帖求见,都被少爷回绝了。”
  
  思及李怀亦,傅易辰的语气略带着一丝凌厉:“可知道笙笙和李怀亦聊了什么?” 
  
  “少爷不允许有人在旁边跟着,连福嫂都……所以……”柯岚略有些为难地道。
  
  傅易辰思忖了片刻,倒也不恼,只是转了话题:“笙笙今天心情怎样?” 
  
  “与平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李医生的情绪有一些激动。”柯岚如实禀报。
  
  “是么,以后别让李怀亦单独靠近笙笙。”傅易辰幽幽下令,语气强硬得让柯岚心下一惊。
  
  “傅先生的意思是……”柯岚冷汗盈额。
  
  “不用,留着他还有用。——笙笙他现在睡了么?”提到徐笙,傅易辰又温柔起来。
  
  “灯已经灭了,应该睡下了。”柯岚看了一眼走廊尽头。
  
  “好好保护笙笙,他终究是太单纯了。”傅易辰叹息地看了镜框里的玉人儿一眼,手指轻抚那清艳的容颜。
  
  “柯岚明白。”
  
  “记住薛正荣的下场。”
  
  “傅先生,请放心,柯岚谨遵命令。”
  
  照例巡视了一圈,柯岚自花影扶疏之处,竟看到长廊之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职业素养使柯岚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地抚上腰际的枪支,放慢脚步靠近,一手轻轻拂开柳枝。
  
  原来是徐笙。
  
  柯岚松懈的同时,更多的是诧异。
  
  古藤蝤曲的石廊之下,徐笙软软瘫坐在地上,眉目落拓,长影孤清。双眸圆睁,望着茫茫苍穹,泪流满面,尽是毁天灭地的悲凉。
  
  白檀香气自是幽幽弥漫,若有若无,缠缠绵绵,像一个遥远而寂寞的绮梦。
  
  “少爷,不早了,请回房休息吧。”柯岚收了枪,走上前去,恭声劝说。
  
  徐笙微微动了动身子,双目似睁似闭,懒洋洋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一丝嘲讽,静静凝视着陌生的来人:“你是哪一个?”
  
  “我叫柯岚。”柯岚拾起地上的手杖,作势上前扶起徐笙。
  
  徐笙修眉一皱,颇为不悦。见柯岚犹是坚决,皓腕一推,挪了身子靠在长凳上,淡淡莞尔,梦呓般低低自语道:“柯岚?南柯一梦,过眼山岚。”这语气竟是无比嘲讽。
  
  柯岚只见徐笙口唇微动,却听得不甚清楚,只苦劝:“少爷,请回吧。”
  
  挥袖一掀,置若罔闻的徐笙执了箸,去敲那蓝莹莹的盘底。
  
  冷眼之下,那一轮一轮晶莹的光晕悠悠荡漾开去,激起千层涟漪,不断变幻。
  
  停半晌,徐笙竟顺着石柱站了起来,皓腕一挽兰花,凤眸一眨,波光迷离,妖娆惑幻,竟是呼之欲出的狂喜。紧接着,徐笙喜滋滋地长吟一声:“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嗓音清越娇丽,可遏行云,令人直觉天光大亮,桃花满枝,落瓣成雨,柯岚竟也怔忡了。
  
  徐笙玉指如爪,扶着石柱,颤巍巍地做起身段来,虽似极了苦痛挣扎,却依旧袅袅婷婷,柔靡飘荡。
  
  一钩凉月之下,那清湛秀致的脸庞酡红如醉,娇艳欲滴;那双波光横浅的凤眸秋水盈盈,万语千言。
  
  纵然酥媚入骨,却媚而不淫,自有一股子清奇之气,点尘不染,教人难生亵玩之心。
  
  徐笙醉步飘摇,凤眸流光,一下指点牡丹,一下云手回眸,动情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那一日,你我园中初见。
  
  (春)色撩人是今年,姹紫嫣红开遍。荼蘼外烟丝醉软,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我本是红尘醉卧凄凉人,你竟是紫陌横纵清狂客,然那春心无处不飞悬,是月老缠脱姻缘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辗转红泪,蹉跎艳血,错看一段好姻缘。
  
  牡丹亭畔,青莲池边,花也好,月也圆,嫦娥来把良媒做,你我来把佳期选:此世仙侣,来生爱眷。
  想那赏游倦,寻好眠,便靠你这树下静安歇,想必有心情梦儿还去不远。
  
  柯岚无可奈何地站了半晌,劝说了一句,见徐笙如堕魔障,置若罔闻,便讪讪走开了。
  
  柯岚一走,徐笙凤眸斜睨,掩口一笑,却道:“背却春香,正好寻梦也。”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睡荼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为甚呵,玉真重溯武陵源?也则为水点花飞在眼前。是天公不费买花钱,则咱人心上有啼红怨。咳,辜负了春三二月天。”
  
  如今,香椿绿影还犹在,太湖石边并蒂莲,牡丹亭下桃花繁,唯我独立空庭院。
  
  山中一日,地上千年。只羡鸳鸯不羡仙,徘徊好梦容易醒,便似王母划线秋河汉,竟不知有离恨天。
  只恨俗世如西风,一刹那,无端摧红碎绿,又似无情苍天,如环旧月,夕夕竟都促成玦。恰便是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梦回人杳,原来这良辰与美景是虚设,你我终究是有份无缘,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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