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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风雨归舟-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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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碗饭得看他自己造化,要入军伍可以啊,从小卒子做起!
    半大小子倒还有几分身手,因他爹打小管的严,四岁多就开始习武了,传到他爹的根骨,是块习武的料子,本身底子就不错,专心练了十来年,那还能错得了。也亏得有这身功夫,不然,十二岁的小子进到龙潭虎穴里,遇上三个心狠手辣的大小妈,还不得活剥了呀!
    这回离了龙潭虎穴,却要去往修罗场,前路艰难险阻,不知归期几何。
    反正不在那窝里呆着了,总可以给预备些行装了吧?
    廖秋离把早先的几套棉衣服拿出来,给他包好,又给他预备些干粮方便路上吃。
    都预备好,这就要走了。
    半大小子默默看了会儿手上的行装,一转身走了,没犹豫,也不回头。
    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长短,半大小子成了大小伙子,两手空空的,靠自己拼命,从小卒子拼成了一名参将。他从来不和人说自己有个掌兵权的王爷爹,也从来不和“家里”往来,家信从来不写,写了他妈也看不懂了,也就不费那笔墨了。倒是常有信给廖秋离,不过从来都报喜不报忧,即便伤得快死了,信上也说自己一切安好。反正见不着面,他在信上怎么写,廖秋离就怎么信。他说一切安好,他就真以为他一切安好。他说军旅很好,磨练人,他就信军旅确实好,真的能磨练人。廖秋离偶尔会在信里问他吃的可好穿的可暖,他说军旅还能不给饱饭吃、不给暖衣穿么?他就信了。
    吃苦受罪全都自己来,别让别人跟着难受,尤其是自己在意的人,让他高兴就好。
    这么一路吃苦受罪的,升到了参将,要战功有战功,要前程有前程,他爹想起他来了,让他回家看看。“看看”是托辞,其实是想让他回来,给他说门亲事,对两家都有好处的亲事。他自然也知道,所以再没空也要抽空回来一趟,趁早打开天窗说亮话,叫他爹死了这份心,他这辈子压根就没打算要娶妻生子,联姻这样算盘,最好别打。
    萧煜走了三年才回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廖秋离。在他看来,廖秋离这儿才是他的家,见了他才有回家的踏实感。也不知道要给他带点儿什么,就把这几年攒的银钱都带上,打算见了面就交到他手上。等攒够了钱,他还打算买间小院落,到时候他们之间也好有个地方往来。
    打算是好打算,可惜不赶巧,没碰上人。怎么的呢?原来廖秋离接了趟活计,去了南边,一去去好几个月,要到过年才回。满心的期待落了空,本来心就凉了,他爹那边还几次三番的催他回去,忍着别扭回去了吧,父子见面说了没两句就打起来了!
    老子拎起马鞭就抽儿子,儿子不躲不闪随他抽,叭叭叭连抽几十上百鞭子,打得皮烂血流,没人敢上去劝。也可能是有意不劝——这么个贱种,打死了才好呢!省得在跟前碍眼!
    肃王本来没打算认真抽他,但看他那意态,再看他那表情,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不过是强忍着恶心,看你在那儿演戏呢!
    他那张脸像完了他那狐媚的娘,有那么一瞬,两张脸重合到了一起,肃王从自家儿子脸上的恶心想到了另外一张脸上的恶心,又恨又气又痛,那鞭子抽下去就没了轻重,一条鞭子生生抽折了,边梢飞了出去,没东西可抽了,这才停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肃王喘匀了气,冷笑一声,出来这么一句话,话背后是在反讽,别以为你做了个参将就很了不起了,敢逆着你爹行事,有的是手段整治你!
    萧煜身上大大小小一百多道鞭痕,脸上也挨了一下,从左脸颊扫到了右脸颊,横在鼻梁当中,肿得老高,若是留了疤,那就可惜了了这么一张漂亮脸蛋了。
    他不说话,好几年以前他就不再和他说话了,随他去叫唤,随他去发疯,随他去满屋子砸东西,只要他不说话,他就是在演独角戏,演死了也只有他一人去唱独调。
    “我明天就撤了你的参将,让你从军旅当中滚出去!”肃王脾气暴躁,遇上了冤家一般的儿子就更加暴躁,动不动就要拿话威胁。
    遭了威胁的儿子一样一言不发,根本没打算给老子台阶下,他一转身,走了!
    “你敢走?!”
    他还真就敢。而且人家生来腿长,几步就迈出了正堂,再几步就到三门,又几步就到了二门,还来几步就出了王府了!
    王府养了不少家奴,这时候看风头不对,都围上来打算留人。萧煜这回没客气,随便抬手揍翻了几个,大踏步走出去。他爹在后边吼:再敢走你就别回来了!!
    他头也不回,直接甩出俩字:随便。
    气得肃王当晚就打算动用公器,把儿子那参将的官衔弄没了。然而这回这事情有些蹊跷,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到了太子那儿却卡住了。
    
    第5章 来,帮我暖房
    
    原来,现如今的皇帝身体不大好,这年年初就把政事交给了太子萧煌,这位太子呢,原本不是嫡出的,娘家也普普通通,并没有很深的背景,但这人有手腕,三年时间就把太子之位弄到了手。这三年当中不知怎么个机缘巧合法,这位又和萧煜撞在了一起,两边或许还结成了某种同盟,总之,这回萧煜这差使,轻易弄不掉。
    肃王知道了当中的因果以后,不但不怒,反而还乐了,他是这么想的,不愧是我萧恪的种!晓得利害,明白机窍,不知什么时候就巴上了这位最不被看好的皇子,放长线钓大鱼呢,有几分心计!
    有几分心计的那位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心计,他和当今太子之间的勾连,那是歪打正着。反正无心插柳,柳树成了荫,他也就被归在了太子一党里头,得了太子的济。
    萧煜其实并不在乎这参将的职衔,掉也就掉了,树挪死人挪活,活人到哪找不到一碗饭吃!他就是烦——这趟回来净是糟心事,想见的人没见上,不想见的人倒是见着了,还挨了一顿鞭子,想去别院看看亲娘,他那缺德的爹又派人守在了别院门口,就是不放他进去。笑话!这么几个人还想拦住他,施展了一通拳脚,进了院门,见了亲娘,气色倒还好,只是人越发疯癫了,指着儿子喊萧慎(萧慎就是颐王,他娘那能没修成正果的心上人。),喊着喊着还冲他笑,笑起来妩媚极了,姣花照水,月映当空,挺能勾引人。他爹要是见了,不知是怎么揪心法——自己心尖上的人总算愿意给个笑脸了,喊的又是别人的名字!
    冤家聚头,折腾起来没完没了,都不小了,还这么津津有味的闹!唉……
    见了亲娘一眼,更不想呆在帝京了,第二天就走,回北地戍边去。本打算过年时候再回来一趟,和廖秋离见上一面,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近了年末,北戎犯边,庆朝出兵扫胡戎,北地的边将几乎全部派了出去。这一仗断断续续打了两年,待到战事基本平息,萧煜才终于有工夫从北地回来。
    这趟回来可算是“荣归”吧,都升任将军了,皇帝也赐了府邸,恩眷日隆,多少人争着攀附呢。虽说是个戏子养的私孩子,但好歹是肃王府认了祖归了宗的,又有战功,还是如今圣上跟前的红人,也算不得很差了。而且,即便不看出身,单看人家那容貌身条,就有不少姑娘家愿意倒贴!
    说实话吧,庆朝还从来没出过这么俊的将军。这位萧将军承继了他妈那狐媚的样貌,也承继了他爹那武高武大的身条,还挺会挑拣,那么样的脸模子配上那么样的身板,一点不阴柔,反而有股非同寻常的俊气,往那儿一站,人都不敢仔细瞧他,怕被勾去了魂!他打街市上过,勾走了多少颗怀春的少女心,夜晚又出现在多少女子柔柔的闺梦当中,数也数不过来,他自己倒爱肃着一张脸,什么时候都不笑。然而他越不笑姑娘们就越爱他,觉得不笑的萧将军别有一番韵味,简直又酷厉又凛冽,俊得要不得!
    这么样的俊,当然有人要动心思了。先是御史中丞家里来人探口风,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位重臣派了人上门打问,萧煜就是不松口。谁问他他都说“萧某已有意中人,一心无法二用,承蒙错爱,只能致歉。”。
    有了意中人?有了意中人怎么不见你上门迎娶?不会是假的吧?没话找话说,敷衍人?
    其实倒也不是他敷衍人,他确实是有了意中人了,好多年前就看上了的,只是一直没说。有点怕人家不愿意。他还没想好万一人家不愿意了,他要怎么弄手段人家才愿意。这两年来他也想过无数手段,怎么想都不合适,越想越没头绪,干脆放一边,先见了人再说。
    掐头去尾,廖秋离与萧煜有五年没见过面了。半大小子长成了挺俊的将军,不声不响的进了廖家台口。那时候廖秋离正在翻画样子,想回廊两边的画样应当描些什么才合适。他这么一进门,这么没声没响的坐到他旁边,猛孤丁开口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廖秋离几乎没被吓死!抬眼定睛一瞧——嗯?这是谁?
    “您是?”
    他一问出这俩字,萧煜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似的,看个人从眼睛直看到心里去,哪怕对方烧成了灰也认得出!他把人家供在了心尖上,人家却压根记不得他了,对等么?这么样的差距,能不憋屈么?
    所以他不说话了,等等看,看他忆不忆得起。
    廖秋离把面前这人上上下下一打量,心说这是哪号人物呢,一点印象没有哇,但看他那副伤心着恼的模样,跟认不出他是多大罪过似的,心里不由发虚,犹豫了一阵,还是想不起来,没办法了,索性把大实话说出来,他说:“真对不住,两年前跌了一跤,磕到了后脑勺,后来脑子就不大好使了,您多包涵,咱们若是认识,还请您报个名号……”
    萧煜一听他说“跌了一跤”,立马急了,抢着插了一句话:“跌了一跤?在哪跌的?怎么跌的?可疼么?伤在哪了我看看!!”
    这一串连珠炮,廖秋离都蒙了。更吓人的是这挺俊的男人过来就搂他脑袋,搂到自己怀里四处拨弄。
    “不、不是,我说您到底是不是认错了人……”廖秋离被他摁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想抽身。
    “火栗子。”萧煜任他胡乱抓挠,就是不撒手,他把他捂在怀里,牢牢捂住,捂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啊?”廖秋离以为自己听岔了,“啊”了一声,想再听一遍。
    “我是火栗子。”
    “哎?”廖秋离又“哎”了一声,脑子不知跟上了没有。他虽然跌了一跤,但不是什么要命的伤,早就好完全了,当然不至于认不得人,之所以没认出来,实在是因为这人变化太大了,都五年了嘛,五年前十五岁的半大小子,经过战场的酷厉,经过风霜雨雪的打磨,最终长成了这么个挺有味道的俊男人,这种由头到脚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认不出来是应当的。
    “你、你是小栗子?”廖秋离的眼睛大了大,有点不敢认,主要是那张脸太俊,记忆中的那张脸虽然也漂亮,但没有这种冷峻凛冽的味道。
    “头上的伤在哪?指给我看看!”虽然怨他没认出自己,但还是担心他身上的伤多些,“记不记得”这种闲账,等闲了再和他算!
    “……又不是什么大伤,早好了,再说我也不记得具体在哪儿了,怎么指给你看……”廖秋离没把这小伤小痛当回事,就想大而化之,随便拿话支吾过去得了。
    “那你告诉我是怎么摔的!”
    这人……怎么还不依不饶了?怎么摔的?他哪里好意思说那是两年前自己听说他被他爹拿鞭子抽了,生生抽折了一条鞭子,心里作痛,一下没顾好脚底下,就从架子上跌了下来,运道不好,跌下来的时候把后脑勺碰伤了,留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凹疤痕。
    “怎么摔的……我也不记得了。针尖小事,不说它了,说说你自个儿吧。”
    不好意思说就说别的呗,难不成他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说我什么?”
    “说说你这几年在军旅当中的事儿……”
    “我以为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知道你做了将军,还是知道你现如今正风光?
    “是听说了你做了将军,住进了御赐的宅第,也想过送份贺礼过去,只是不知道……”
    廖秋离笑笑,断了话头,有些话不必明说——你今非昔比了,不知还认不认过去的交情,我一个画匠出身的下九流人物,贸贸然上门,不知妥当不妥当。
    “御赐的宅第我没打算常住,前两天找了中人买了个两进的小院,打算把家安在那儿。预备明天搬呢,你过来帮帮我,如何?”
    廖秋离没想到他居然不住御赐的大宅,反而要住个两进的小院落,问他:“大宅子不住换小宅子,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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