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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风雨归舟-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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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一年回来帝京几趟,等桃熟了做成桃酒、桃饼、桃酱,拿回来给爹娘兄姐们尝尝。”儿子笑得情真意切,为娘的见了,“世事艰险、人心善变”之类的话突然说不出口,罢了,生年不满百,说这么多作甚,何况见过儿子受了那样的生离苦,有生之年,只愿他平安喜乐,不染烦忧。
    父兄们自然不像为娘的一样去担心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昧事,他们大多思量面前这位将军王兼太子傅能有多久的安稳日子可过,朝堂的局势究竟会走向何方,太平日月当中,皇帝会如何安置这么一个战功赫赫、位高权重的堂兄弟。
    他们忧虑的倒不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之类的近忧,是比近忧更近,迫在眉睫的隐忧——太子太傅不是那么好做的,一旦坐上了这个位子,那就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党,天然的与其他皇子身后的各种势力形成微妙对峙,这位子不仅是副担子,还是个靶子。依照萧煜今时今日的地位与人望,任何想要对太子不利的势力,都必得先搬开这座巨大的绊脚石。
    
    第45章 新婚日子
    
    皇帝好盘算,一出手就把萧煜和太子绑在了一条船上,这么一来,他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除非太子掉下了马,或是太子历经艰险,熬成了下一任皇帝。这得多久?谁也不知道。凶险却是显而易见的,且凶险危及的不仅仅是正在当中的太子与太子太傅,他们周围的亲眷、故交,随时都有卷入的可能。萧煜能否在一片汹涌的暗潮中滴水不漏地护住廖秋离?万一护不住了,会怎么样?这险恶的朝堂可容得下万一?
    廖世襄默默啜了数口茶,把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开腔,“听闻近日有几艘船从东边过来,没几日就要进皇城了。”
    廖家好歹是皇商,摊子不算小,对时局格外经心,廖世襄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几艘船,背后的意思是在问萧煜,其余几位皇子当中,后台比太子硬的并不少,得皇帝欢心的也不少,谁知道太子这个位子稳不稳,或者说得毒点儿太子会不会半途夭折,表面上看,得了将军王的太子一党简直是鲜花烈火般的,好得不能再好了,明眼人却知道这盘棋不好下,脚底下一层薄冰,稍有风吹草动冰面就出裂痕,再一个不小心,所有冰上的人一同崩落,掉进水里,下场凄惨。真是举步维艰的。
    “父亲放心,这事儿出不了圈。”
    萧煜接了话头,说得周围五人一愣——“父亲”?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想了一会儿,似乎又很合适,因萧煜不能喊廖世襄“岳丈大人”,那样更别扭,即便儿子当真“嫁”了过去,称呼上也不能含糊,起码不能尴尬。五人心里都默认了这位新姑爷脱了常俗的叫法,还有点儿欣慰——还会给人留面子,难得。
    既然出不了圈,那就好,余下的话不能再说了,隔墙有耳,前边那句话勉强还算在商言商,多说两句,牵扯到朝堂,再被不知在哪藏着的耳朵听了去,胡编乱造,谁也吃不消。
    “留下吃午饭?”廖世襄又问了一句,天外飞来一般,大约是默然太久的缘故。
    这就是说茶喝足了,没事儿就散了,你要找老五就去,到了饭点儿再出来吃饭。
    萧煜算是过了父兄这一关了,朝堂的烦心事暂且不理会,浮生半日闲么,还是要去找那大半天没见了的人。要按庆朝的风俗,回门当日,新姑爷与新姑奶奶是不能见面的。新姑爷当晚独自睡,新姑奶奶与自己娘亲睡,从踏进娘家门起到出娘家门,双方愣是不能见一面,隔着帘子都不行,据说见了面不吉利。萧煜与廖秋离不能往那套上靠,只能把他们俩都当做新姑爷,爱见面也就见了,爱同宿也就同宿了。
    萧煜不是推门进来的,他是翻窗进来的。虽然那门并未插门栓。他想偷偷站到他身后,偷瞧他在做什么。廖秋离在看图样,宫里要修一座戏台子,有旨意下来,指名要他承接画匠活计,虽说他小有名声,但廖家台口也有不少巧匠,为何非要指名道姓地要他去,这里边有什么弯道没有,还真不好说。廖家这头也只能是加倍小心,时刻在意,尤其是对这花样子必得尽所能做到挑不出刺儿来。
    “为宫里戏台做的画样子?”萧煜在他身后默然看了一刻,看得无聊了,忽然发声。
    廖秋离吓一大跳,回过神来拍了拍胸口道:“怎么猫似的没响动?!好歹咳嗽一声吧!”
    “吓着你了?我就是喜欢瞧你入神的模样,可怎么好呢?”
    萧煜这句话让廖秋离从画样子上抬起头来正眼看了他一眼。
    他说的这句话,几天前廖允公也说过。
    廖家老三的喜日子定在一个月之后的十月十九,聘的是杜家的闺女,和廖家比起来,杜家清寒多了,往上数三代都是书生,祖父做过小官,父亲私塾教书糊口,实在是不起眼,大约不少人问过老三为何要选这样一户人家,老三始终笑而不答。
    双方放过了大小定,老五结亲当日也请了杜家家长,女眷们自然也请了,男女分席而坐,当中隔了一重院落。杜家姑娘没来,家长来了,酒量不好,多喝了两杯就醉了,本来要留他住下,他非要家去。廖家老三微微一笑,让底下人带上亲笔书信,让杜家姑娘亲自过来一趟。廖杜两家隔的不远,也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不多时杜家姑娘就来了。
    那时廖秋离正好要从廖家台口去菊儿胡同,他出门,杜家姑娘下了车,两边迎头碰上,刚想问她要找谁,廖家老三过来了,姑娘窘迫得很,急着退回车上去,笑面虎一把拿住她,说一句“都放了定了,鸭子煮得半熟了,还臊个什么劲!”。
    这才知道那是未来的三嫂子。廖家老三简单说了两句,两边匆匆说了几句面子上的话,姑娘进了廖家台口,廖秋离准备坐车回菊儿胡同,就在这时,廖允公对着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都问我为何独独要她,其实没那么多因由,真要说,大约是因为爱看她入神的样子……”。
    三哥与未来三嫂的初会,若是想得诗意一些,应当是这样的:初秋微雨,三哥偶然走入某条巷子,偶然路过某家私塾,正是下学的时候,夫子开了大门让学生们回家。三哥站在巷子左侧的一个边角看这家门口的一副对联,一个学生挡住了他看右联的最后两个字,他挪了挪脚,这一挪,另一幅景入了他的眼——那人就静静坐在那儿入神地写着,可能是写一封书,亦可能是写一首诗,反正离尘俗特别远。人不算漂亮,顶多能算在端正里边,但不知为何,她那支笔似乎写在了他的心上,一笔一划,他缓缓的化在她的笔划下,很舒服。说不出其他,就是很舒服。
    第二天三哥就禀过爹娘,寻了媒人,正式上门求娶。
    一眼就定下一世的缘分。他这三哥也真是好胆量。
    今日他从另一人的嘴里听到了相仿的话,说不惊奇是假的。他从不曾问过萧煜究竟为何要选他,几年前是想过要问,几年后再问也没意思了。萧煜和三哥会因为喜欢看某人入神的模样而一生相许,看似率性,其实谁又能说那个人不是他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的人。他自己呢,徘徊犹豫,似是而非,没有一次摧心裂肺的“失去”,怕是至今还不知何为何。
    说到底,就是萧煜比他胆大,比他豁得出去,更比他有韧性、更老道。
    “这么瞧我做什么?”眼前人近来爱笑,平平无奇地看着他,他也能笑得甜如蜜。对着这张笑脸,实在想不出几年前这人狼一般孤绝的模样,更想不到那时候他竟敢那样孤注一掷。
    “没什么,就是想到下个月三哥的婚事。该送些什么才好呢?”
    廖允公等于是廖秋离的半个爹,送的礼肯定不能薄,但也不好太铺张,挺愁人的。
    “这些都是小事儿,交给我就成。正事儿在戏台子的画样上头,不如让我给你掌掌眼?”萧煜绕到廖秋离身后,左手撑在桌面上,右手从廖秋离手里拈起一幅画样子,整个人几乎贴在廖秋离背上,不动声色,居高临下地做了一个包围圈,说话带出的风吹到廖秋离右耳根上,血慢慢集到那儿,右耳根让那似有若无的风吹红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人怎么动了口还要动手的?
    “……前院种的葡萄,有点儿酸,吃不吃?”
    廖秋离越来越怕和萧煜四目相对,一旦对上了,难免要吃一记绵绵蜜蜜的缠绵,甜得他一凛,双目落荒而逃,言语赶紧接上,内容仍是吃吃吃。
    “吃。”
    萧煜双唇把“吃”字抿了一口,听的人顿时了悟说的人兴味不在吃上。
    “……要吃就坐到一旁好好吃,别扰我。”被调戏得忍无可忍的人说话了,让那位动了口还要动手的选一个:要么坐一边安安分分吃你的葡萄,要么站一旁好好说话。
    “我吃我的,你瞧你的,两不妨碍。”我就不挪窝!看你能把我怎么地!
    “那我先出去一会儿,爹说了有事要和我说……”
    刚说到这儿,萧煜含住了廖秋离的耳珠,后者想也不想即刻弹起身,原本尚有缺口的包围圈迅捷合拢,他动弹不得了。
    “别动!”这俩字几乎是从后槽牙里磨出来的。终于爱得有点发恨了——你我不是都已经成了亲结了发同了床共了枕了么?!还这么抹不开做什么?!
    “真有事儿,别闹!”廖秋离认真挣扎,一心一意要萧煜撒手。在他看来,夜里的事就该夜里做,白日的事就该白日做,不能没日没夜地混来。萧煜想的是本就两厢情愿了,又是关着门在自己房内,不在光天化日之下,白日里甜蜜也不算什么,遂也放胆纠缠。
    还有另一个因由——葡萄。萧将军从春宫册子里得了启发,葡萄不单可以用来吃,还可以用来干点别的……
    
    第46章 闹别扭了
    
    起初他以为廖秋离是欲拒还迎,或者是不惯白日做夜里的事,需要他使点儿蛮力去成就一次“鱼水合欢”,他就自以为是的用了蛮力,葡萄也用了,一盘紫黑的葡萄在两副躯体之间被碾得迸裂开来,浆汁在肌肤上爬行,舌尖追过去,成全了他从春宫册子扁平的描画到心爱之人身上的色味俱全。他满面潮红,心爱之人亦是满面潮红,都忙着平复乱掉了的呼吸。
    好半晌,廖秋离忽然沙着喉咙说了一句,“我之于你……就只能是这样用途么?……”
    萧煜闻言一惊,慌忙翻起身,把背对着他的人轻轻掰过来,“这是什么话?!我对你的心若是计算年月,到今日少说也有十来年了,也就是近来才准了一二分利息……我又没过别人……一时间解了禁,难免、难免有些贪……”
    “……你知道么,我总觉得我们就好比一碗水,新鲜也就是新鲜那一碗水的量,喝一口少一口,你一气儿喝完了,可能也就厌弃了……”
    一篇话还没听完,萧煜就急着掏心挖肺了,“怎么会呢?当年和你说过的吧,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就要捧在手心,看进眼里,存进心尖,难不成你都当做孩子随口说的淘气话么?!他人如何我不好说,我这儿,认定了,到死那天都不改!”
    “别人的新鲜都是一样的,你非说至死方休,凭什么呢?”
    凭什么笃定至此?人情易变,不定几时你就变了呢,这些新鲜还是慢慢消受的好。
    “……你是说我贫嘴滑舌,光说不练么?能把心掏出来让你看一眼就好了,但我舍不得死,自从和你好了以后我就怕死了。给你句实话——只要对着你,馋是难免的,贪也戒不掉,你也别躲,话就是这么个话,我就不是那号光说不练的人,日久见人心,你就好好瞧着吧,迟早让你瞧明白我的心。”
    萧煜慢慢穿回衣衫,又拿过廖秋离的,作势要替他穿,他扭身朝里,躲掉了。
    “……要不你先歇会儿,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这是没话找话说,看看那人有后语没有。没有。他还是冲里躺着,不说话。没法子,他只能拿了一张薄毯子盖在他身上,“多盖点儿,刚发了汗,受了风要病的。”。那人还是无话,他盖他的薄毯,他阖眼不看。
    午间吃饭,一家人都察觉到一对新人之间微微的别扭,一个反客为主,总往另一个的碗里夹菜,另一个只知道说“行了,我自己来”,也有新人的羞臊,但只有少许,其余的倒像是余气未消。
    怎么?闹别扭了?
    老大老三与爹娘对了对眼色,觉得应当只是普通的别扭,由他们去就好。
    回门的头一顿饭吃完,夜里要回去了。还是为娘的心思多,暗地里朝儿子递了一句悄悄话:有些事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太过较真了,往后还有这么多日子呢,总不能老这么扭拧着过下去吧?
    儿子应了一句:没闹别扭,就是不惯,过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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