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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吴三桂发迹史-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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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夫走下车去,对那挡路的老头吼道:“你是瞎了眼么?这么大的马车走来,你竟然会不看见么?”
  那老头吓得瑟瑟索索地赶快说:“老夫确实是个瞎子,并不曾见到什么马车。要不,老夫早走开了,何必要惹你的怒斥!”
  马车夫一听,不是个味儿,立即怒道:“你挡人家的马车还有理了么?你知道这是谁的马车?这是平西王的马车!”
  那老头听说是平西王的马车,吓得哪里还有个魂儿在,立刻跑到马车夫前面,就是一阵叩头。
  马车夫的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吴三桂觉得先前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彻起来:“他本来就是个瞎子,当然看不到什么马车。即使是平西王或平东王的马车也是如此。难道平西王的马车威风之盛能让瞎子看到吗?”
  吴三桂是循声看去,又不见人影。他心里惊愕起来,难道是什么神灵在提示着自己么?
  吴三桂就这样闷闷不乐地乘着马车回到了家。
  陈圆圆在门口接他。
  陈圆圆将他邀请到自己的房里,招呼佣人端些酒水果品来,她要陪吴三桂喝几盏,以示庆贺。
  佣人很快地在他们面前布置好了果品与酒杯之类的东西。
  陈圆圆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吴三桂,一杯留给自己,然后给吴三桂敬酒。
  吴三桂端起了酒杯,长叹了口气,又放下了酒杯。
  陈圆圆连忙问何故如此?
  吴三桂说:“我真不知自己是智者,还是愚者。”
  陈圆圆惊道:“夫君为何有此一问?”
  吴三桂便将自己在路上碰到聋子与瞎子时,亲耳听到的那个神秘声音所说的话告诉了陈圆圆。
  陈圆圆听后,一脸诧异地看着吴三桂。心想:你是不是碰到了神灵?
  第二部 欲坎
  第一章 逐出京城
  一、中秋之夜,吴三桂要陈圆圆弹奏《明月几时有》
  八月的天空显得宁静而高远。
  吴三桂与陈圆圆躺在吴府花园的葡萄架下,身上布满了被密密匝匝葱葱绿绿树叶筛成的大小不一的光斑。
  吴三桂乜斜着眼,让目光越过葡萄藤架,望着远处的天空。
  天空之中除了些悠悠荡荡的白云之外,别无他物。
  吴三桂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怪念头:要是有几只鸟从那天边飞过多好啊!
  因为没有飞鸟掠过天空,吴三桂因此而烦躁起来。
  自从他平西受到顺治皇帝的晋封以来,他的心情就没有再好过。按理,到了这种功成名就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应该充满快乐才对。然而,吴三桂心里除了惶惑之外,还有些许不安,却决没有常人认为应有的那种快乐。
  吴三桂又埋下目光,乜视着陈圆圆。幻觉出现了:吴三桂的视觉之中出现了两个陈圆圆。一个清楚明了,有血有肉,生动形象,触之生情,呼之欲出,让吴三桂顿生情欲;另一个虚虚幻幻,影影绰绰,有头无躯,表情肃然,视之即近,触之即远,让吴三桂顿生肃穆之感。
  吴三桂沉沉思索为什么会这样。
  陈圆圆见吴三桂不言不语,且以异样眼光斜视着自己,心里顿生惧意,连忙问:“夫君何故如此看妾?莫非贱妾有什么碍视之处么?”
  吴三桂一惊,顿时恍然。幻觉随之消失,神情为之清爽。吴三桂笑道:“爱妾如此貌美,岂会有碍视之处?”
  陈圆圆说:“既然如此,夫君何故如此看我?”
  吴三桂笑道:“只因我看到了两个圆圆。”
  陈圆圆一惊,随即坦然笑道:“夫君开什么玩笑?明明只有爱妾一个在此,怎么会生出两个圆圆呢?”
  吴三桂便调笑她:“爱妾无须惊慌,更不要吃醋!我想那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陈圆圆听后,神情为之一轻,然后也调笑吴三桂说:“夫君莫非有纳妾之心么?”
  吴三桂笑道:“本人已因圆圆而应接不暇,哪有闲情逸致纳妾呢?”
  陈圆圆便笑骂吴三桂:“夫君不必过谦!”
  两人调笑了一阵之后,陈圆圆突然问吴三桂:“不知夫君眼中所见的两个圆圆各是什么样子?”
  吴三桂说:“一个如真实的你。一身娇态,满脸风情,使人油然而生爱怜之心。”说完,吴三桂忍不住向陈圆圆伸过手臂,将陈圆圆的红酥之手抓过来,放在自己宽大厚实的掌心之中一阵把捏。
  陈圆圆心里顿生一种柔情蜜意。她娇滴滴地又问:“那么另一个是什么样呢?”
  吴三桂说:“另一个如梦中之你。有头无躯,虚虚幻幻,让人顿生肃穆之心。”吴三桂说完,不由自主地审视着陈圆圆来,仿佛想从眼前的陈圆圆身上找一些梦幻之中的陈圆圆的影子来。
  陈圆圆娇嗔道:“贱妾在夫君眼中如此令人害怕么?”
  吴三桂道:“不是因为爱妾不美,这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陈圆圆问:“夫君想没想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幻觉呢?”
  吴三桂说:“我虽然没细想,但心里却能想出个大概来。”
  陈圆圆问:“是什么呢?”
  吴三桂说:“我想,第一个圆圆是我情感之中的圆圆;第二个圆圆是我精神之中的圆圆。”
  陈圆圆问:“怎么会这样呢?”
  吴三桂说:“因为第一个有血有肉,真真实实的,让我产生爱恋之心;而第二个如梦似幻,虚无缥缈,令我生产肃穆之感。发乎于情,愉悦于体,自然是因为情感所致,所以说,第一个圆圆是我情感之中的圆圆。清醒于目。警醒于心,自然是因为精神所致,所以说,第二个圆圆是我精神之中的圆圆。”
  陈圆圆没有想到吴三桂竟然能有如此多的说道,心里对吴三桂的敬慕之情又增添了几分。因为在她看来,吴三桂并非那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徒,能有此看法,全在于他的悟性奇高。
  吴三桂说完话之后,并没有看陈圆圆,也没有看远处的天空,也许他什么也没有看,只是在沉思默想着什么。
  陈圆圆见吴三桂没再说话,知他心有所思,便不打扰他,也一门心思地想自己的心事。
  吴三桂突然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陈圆圆答道:“八月中秋。”
  吴三桂惊呼道:“八月中秋?”然后便叹了一口气。
  陈圆圆本想问他何故叹气,但见吴三桂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便不再开口询问。她认为: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该问的便问,不该问的不要问。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不要说。
  吴三桂说:“今天晚上,大家都到这葡萄架下饮酒赏月吧!”
  陈圆圆感到奇怪:按说赏月应该到空旷之处去,怎么能够在葡萄架下赏月呢?然而,她话到嘴边,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答应道:“我等下告诉大姐他们。”她所称的大姐便是吴三桂的结发妻子张氏。陈圆圆一向都很敬重她,所以,张氏也对陈圆圆很爱怜,有如亲姐妹一般。
  晚饭之后,吴三桂及他的妻妾儿女们都来到了葡萄架下。佣人们早已在葡萄架下摆好了桌子椅凳,新鲜果品。桌上中央摆着一盒大月饼,旁边还摆着一瓶女儿红。
  女佣为吴三桂、张氏、陈圆圆分别斟了一杯女儿红。陈圆圆见机,端起酒杯向吴三桂和张氏敬酒。
  张氏虽不喝酒,也抿了一口以示感谢。吴三桂从来没有这么礼待过她,何况还有圆圆的殷切服侍,所以张氏特别高兴。
  儿女们在葡萄架下吃了些月饼水果之类的东西,便到花园之中玩耍去了。张氏与陈圆圆说着贴己的家常话。陈圆圆在与张氏拉家常时,不时用目光瞟着吴三桂。
  吴三桂躺着,在看远处的夜空。
  夜空深邃而幽远,月光皎洁而明亮。他看着夜空,突有一奇异发现:离月亮越近的星星越暗淡,离月亮越远的星星越明亮。
  他在想:是因为月亮使得星星暗淡了,还是因为星星自己暗淡了?
  月亮已高高地爬到了天空。
  儿女们已回家歇息去了。张氏也生倦意,起身离去,只有陈圆圆仍在陪着吴三桂。
  月光透过葡萄叶,漏下点点清凉的光斑。
  吴三桂突然对陈圆圆说:“月光如此迷人!爱妾弹奏一曲如何?”
  陈圆圆手抱琵琶,手指在弦上轻拂一下,一串清音便从弦上飞出,直向暗淡而又深邃的夜空飞去。
  陈圆圆问:“不知夫君要听什么?”
  吴三桂说:“爱妾弹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来听吧?”
  于是,陈圆圆便边弹边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弹完之后,陈圆圆仍抚着弦,仿佛沉湎于此曲的情境之中。
  二、吴三桂与陈圆圆月下谈禅
  月亮已空空荡荡悬至中天,普天之地便都笼罩在皎洁而清寒的月光之下了。
  吴三桂听完陈圆圆演奏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之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没有再说话。他仿佛在看着浩瀚夜空里的繁星,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陈圆圆自从上午与吴三桂在这葡萄架下闲聊之时起,便已观察到吴三桂有着满腹心事。只是她对吴三桂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心事无从猜起。按理说,家仇得报,封侯拜相都是人生极乐之事。吴三桂即使不乐,也无理由生出许多烦忧来的。因此,她一直想问吴三桂何故如此?然而,她却一直拼命地压制着自己这种念头。
  吴三桂突然轻叹一声:“天如此,人亦如此!”
  陈圆圆不知吴三桂所发的感叹是何意思,连忙问:“夫君何故发此感叹?”
  吴三桂便招呼陈圆圆过去,并让她躺在他的怀中。吴三桂对陈圆圆说:“你看这月亮有何变化?”
  陈圆圆一时摸不清吴三桂的用意所在,又不好胡乱答之,便又问:“夫君是指哪方面呢?”
  吴三桂问:“我们刚来时,月亮在哪边?”
  陈圆圆说:“在东边。”
  吴三桂问:“月亮现在在哪里?”
  陈圆圆说:“在中天。”
  吴三桂问:“等一下呢?”
  陈圆圆不以为然地说:“等下自然到西边去了!”陈圆圆没有想到吴三桂问这些简单得连小孩也明白的问题是何道理。
  吴三桂轻笑道:“这不得了!太阳也好,月亮也好,都是天空之过客,谁也难久悬于中天,都是起之于东,落之于西。”笑意中夹杂着凄伧。
  陈圆圆答道:“此是自然之理也!”
  吴三桂却肃然道:“虽是自然之理,而人却未必知道!”
  陈圆圆说:“我便没有从中看出什么门道。”
  吴三桂说:“以太阳之炽热,却难以盘踞在天空之中太久,只能匿迹于夜中,以待再出,更不用说占据中天了;而以月亮之皎洁,也难以处于夜空之中太久,只能藏身于昼中,以待复明,也更不用说占据中天了。”
  陈圆圆笑道:“此本是自然之理,绝非夫君所言那样!夫君之所以认为那样,是因为你已将个人情感与意愿掺杂其中。陈圆圆已揣测到吴三桂闷闷不乐的原因,所以在说话之时,留了几分心眼。”
  吴三桂却没有将陈圆圆的话往深处揣摸,只顾沿自己的思路往下说:“炽热之太阳,皎洁之月亮尚且如此,何况你我这等凡胎俗子呢?”
  陈圆圆见中秋之夜的吴三桂一再忧郁,起初本以为他是发远古之幽思,现在才知他是内心忧郁所致,再不好不问,便说:“夫君,家仇得报,封侯拜相本是人生极乐之事,你却为何反而闷闷不乐呢?”
  吴三桂说:“我即刻便如天空中的太阳月亮了,所以我才闷闷不乐。”
  陈圆圆惊道:“夫君正如日中天,何故出此不吉之言?”
  吴三桂心里藏有几分惆怅说:“中天之后,便是偏西。”
  陈圆圆没想到吴三桂会借自己的比喻来反击自己,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然而却无法补救,只好关切地问:“夫君何出此言?”
  吴三桂说:“俗话说,战乱思良将,国宁盼贤臣。皇上与多尔衮原本尽管对我心生疑惑,却仍然宠爱有加,是因为他们有借重本将之处呢!”
  陈圆圆知道吴三桂所说的“借重之处”是指借他之力去灭李自成之势。
  吴三桂长叹一声,又说:“现在,本将再无大用,只怕来日不再有如此好过了。”
  陈圆圆明知吴三桂所说在理,却仍然不得不安慰他说:“即便国家安宁,也得有将领到时能抵御外敌啊!”
  吴三桂轻叹道:“爱妾所言自然在理。本将之意也未必就是穷途末日。本将的意思是,自己将来虽无遭受冷遇之时,却也难有再受宠爱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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