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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比特狂潮[黑客]-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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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洲东部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一架飞机从墨尔本国际机场起飞,中途经过一次转机,终于在次日凌晨,在米国纽瓦克机场的航站楼走出一道年轻的身影。
  男孩一身休闲装,戴着墨镜和鸭舌帽,棕色的头发压在帽子里,只露出形状好看的鼻梁和下巴,白种人的肤色,身量还没到拔高的年纪,乍一看甚至有些男女莫辨,花格子休闲衬衫里是白色的T恤,牛仔裤、黑色球鞋。在二十一世纪普普通通的打扮,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刚从飞机头等舱走出来时就引得周围人频频回看,只以为是哪个低调的明星。
  男孩轻装简行,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相距一百多公里的普林斯顿大街上,一个瘦小的人影挥舞着双手,一边走着一边不停比划什么,那是一个戴着大框眼镜的老头儿,凌乱的头发黑白错落,穿着一件土黄色的旧衬衫,皱巴巴的裤子完全看不出它曾经是作为西装的存在,过往的行人看见他都不自觉地向两旁避开去,就听见这个状似疯癫的老头儿嘴里不停地在喃喃着些什么。
  “……假设有p个pebble放置在连通图G的顶点上,一个pebbling移动……具有奇数个pebble顶点个数r……G满足2…pebbling性质……”
  “G和H的Descartes积G乘H是一个图,顶点集就应该是……是……”老头儿嘴唇翕动着,眼睛泛红布满血丝,周围人闪躲得更远了,只见他行尸走肉般绕到一家披萨店旁的后巷,痛苦地抱住头,一下一下往墙上撞。
  “顶点在哪里啊!想不出来啦!啊!……”
  正在这颗怪诞的额头再一次撞向长着青苔的砖墙上时,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伸来,手背抵着墙,稳稳地挡在了头和墙之间,老人一头撞在了这只手心上,温软的触感让他一愣。
  “你缺少的是一棵树或者一个至少有10个顶点的偶圈乘以一个满足2…pebbling性质的图。”手的主人操着一副年轻的外来英语,半张脸被遮在墨镜下,以至于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看着哪里、想些什么。
  老人却根本没有在意到这些,一愣过后脸上浮现出狂喜,一把抓住了面前人的双肩使劲摇晃:“对,然后呢,Fk中心集应该设定在怎样的树上才能实现广义友谊?”
  “想知道?”那人慢条斯理地问。
  “想!快告诉我!”
  “跟我去喝杯咖啡?”
  老头一听有咖啡,本来就发亮的眼睛更亮了:“立即!马上!”
  只见面前戴着墨镜和鸭舌帽的少年微微一笑,右手伸进口袋,长长的手指夹着两张飞机票,在他面前扬了扬。
  两个小时后,米国白宫。
  总统府邸响起清脆的电话铃声,与往常相同的声音此时却不知为何流露出丝丝急切,秘书接起电话“是,是”了两声,面带着讨好的笑容,拨通内线,将电话转接给了总统本人。
  某位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提起电话:“什么事?”
  “总统先生,非常沉痛地告诉您一件事情,我们的国宝丢失了!”
  “国宝?呃……白头海雕大迁徙?”
  “不是!”
  “那是从华国借来的熊猫水土不服?”
  “也不是!”
  “红胸鸽?”
  “都不是!”电话那头的说话声都带出了哭腔:“是……是那位啊!”
  “给你五秒钟,时间到了我就挂电话。”总统大人道。
  “是当今数学界的擎天柱啊,先生!”
  飞机划过蔚蓝无垠的天际,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凝雾,久久不散,白虹贯日一样的绚烂。
  老头左手拿着七层的三明治,张大嘴狠狠咬下去,金黄色的蛋黄汁满溢出来,沾得脸上都是,右手拿起咖啡杯咕咕咕连灌好几口,墨汁一样的特浓黑咖啡面不改色地滑入胃里,老家伙咂咂嘴,显得非常满足。
  “赶紧把引理证明告诉我吧!”
  郑修坐在靠窗的位置,此时已经摘下了鸭舌帽和墨镜,闻言,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向对方递上一张纸巾:“若图G的直径为2,则以G为因子的f函数小于等于V函数的绝对值加一,之后的你自己想吧。”
  老头儿眨眨眼,又啃了一口三明治,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舒服地搭在鼓鼓囊囊的肚皮上。
  “数学、咖啡、远离法|西|斯、可爱的小天使,真是惬意无比的人生啊……”
  ……
  “总统先生,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叫特工把人扣下来,然后让移民局把永久居留证印在他背上?”
  “可,可是……”
  “当年可是我们亲手把他推出去的!……今天他要走也是没人能够拦得住的啊……我们米国可是文明国家……”
  “您,您是在开玩笑吗……”
  “三十七年前,刚刚经历过二战的米国,早就对保罗埃尔德什开过世界上最大的玩笑了。”


☆、第五十章

  飞檐楼阁;红墙绿瓦;一块匾额上四个镶金大字气势磅礴,华国开国主席的亲笔题书。
  “哇哦……”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儿眯着眼睛;手搭在额头上遮挡耀眼的阳光;用一副带着乌戈尓腔的英语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天|安|门。”郑修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看了一遍;自顾自点点头,举步跨进了京城大学。
  “一、二、三、四……嗯?”保罗数着匾额上的字数,惊叹地瞪大眼睛:“神奇的语言体系……哎;等等我!……”
  ……
  宿舍门外响起钥匙串的叮当声;沈仲哲开门进来;一手提着装了塑料饭盒的袋子;向屋里三位喊道:“午饭来了,大爷们。”
  薛海天第一个冲上来:“总算来了!我看看……糖醋排骨,我的!”
  “急什么,没人和你抢,”仲哲没好气地摇摇头,把饭盒发给另外两人:“我说,难得的周末,你们就这么窝在寝室?”
  子昕咬着筷子:“嗯?”
  “周末的时候,我们学校会有很多社团活动……”仲哲说到一半,宿舍楼下突然爆发出一片喧闹声,几人连忙走到阳台往下望去,只见从学校各处不断出现大群的人,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班长,班长开门!”宿舍外有人喊道。
  仲哲放人进来:“王洋?怎么了?”
  “我们学校来了不得了的人啦,校长、院长、什么教授都出动去迎接啦!”
  “什么人?”
  “不知道!”
  “再探再报!”
  “是!”名叫王洋的男生一愣,回过味儿来:“班长是你沈仲哲,难道不该是你去侦察第一手资料吗!”
  薛海天一抹嘴巴:“还等什么,走啊!”
  子昕一块鱼排还在嘴里,就听耳边有人含糊地说了句“贫僧……”,左手让人拽住往寝室外跑,转眼已经下了三层楼梯,他手一松,一双筷子这才掉到地上。
  京城大学南门,小礼堂向西三百米开外,夏秋交季之时阳光灼热,黑压压的人头汇聚在一起,互相推搡拼了命向里挤去,就像里面有一块香滑的奶酪在吸引着他们一样,男孩的身形被淹没在一群二十来岁小青年之间,正站在他前面的人不知怎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正好顶上了他头上的鸭舌帽,男孩一个后仰,鸭舌帽就被人流冲得不知所踪。
  郑修艰难地挤出人群,推了推鼻梁上仅存的墨镜,站在原地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一个会数学的老头而已,至于吗……”
  他拍拍被挤得乱糟糟的衣服,手往口袋里伸去,拿出记录着罗子昕给他的联系方式和路线的纸条重新看了一遍,转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
  “唉,那边几个,等一等!”子昕被拖着跑到一半,突然让人拦住,随即手里就被塞了一沓传单,两个穿着火爆的女大学生摘下头上的兔耳发饰,戴在子昕和宁大师头上:“可爱的小弟弟,帮我们把这些传单发完吧!”
  “不……”
  “如果等我们回来你们还没发完,就把你们拉入社团!”那两个美女学姐说完,就混入了寻找传说中的“大人物”的人流中,仲哲和海天回头幸灾乐祸地瞟了眼他们的两位室友,拍拍屁股就走。
  “喂,别走!”子昕刚要摘下兔耳朵,袖子却让人一扯,是宁大师,宁绎抬手向他们背后的某块横幅指了指,待子昕循着方向看过去,不由脸色变得铁青。
  ——“街舞社91年秋季招新。”
  郑修沿着京大校园的一条绿荫道走着,每走几分钟就要停下来,拿出纸条再看一遍,这样的动作在越接近罗子昕的情况下越是频繁,倒不是因为太过激动或者强迫症,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遗忘——无论之前付出多大力气和时间去拼命记忆。
  刻意而为的记忆缺失仅仅针对Octo的下落,所以在上一世,他被捕后一次都没有供出Octo的所在,正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这块内容。这点戚行初也是知道的,所以对于郑修重生后没能主动去到环江找子昕,他一点也不惊讶。
  戴着墨镜的白人男孩向右拐了个弯,往纸条上记录着的宿舍楼走去。
  人群都向着一个方向冲去,这让逆流而行的人显得尤其突出,子昕往跑过的人群中塞了几张传单,转头就看到了一道身影,他眨眨眼,算计一笑,快走几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了那人,对方似乎有些呆愣,子昕乘机摘下脑袋上的兔耳朵,二话不说戴到面前人的头上,同时把传单塞到他手里。
  “替我发完它们,谢谢啦!”
  他刚要跑走,胳膊上却传来一股大力,牢牢地抓住了他。
  “嘶……好疼,”子昕转回身来,强笑道:“不愿意就算啦,你放手先……”
  男孩一把摘掉眼镜,头上的兔耳朵跟着一抖:“罗子昕!”
  “……你认识我?”子昕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不认识你,我是郑修!”
  “郑修?”子昕惊喜道:“你来……呃。”
  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人用力抱住。
  原来郑修是长这样的么,还以为是个老学者……嘶,外国人的力气真大啊……子昕心里想着,还是非常高兴地说:“欢迎来到华国……”
  刚要拍拍他的背,却突然感到脖子一湿,抱着自己的身体也正在微微发颤。
  “……郑修?”
  “让我好好抱一会儿。”郑修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快掐我一把,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掐你干什么啊……”
  回应他的是更加用力的拥抱,子昕只感觉对方的眼泪像是成串往下掉的一样,顺着他的领子落进去,几乎洇到了紧贴在一起的胸口位置。
  “郑修,到底怎么了,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没,只是太高兴了……”只是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多少年来的天人永隔之恨。
  子昕叹口气,把郑修安置在街舞社招新的摊位旁,某人抽抽噎噎地坐在那里,雪白的脸,眼眶红红,戴着一对兔耳朵,年纪又小,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问题是表情还特别特别严肃。子昕哪能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现在是完全被打乱了阵脚。得了,传单肯定发不成了,宁绎摇摇头,主动从他手里拿过传单:“你们去吧,这里交给贫僧。”
  子昕向他感激地点点头,带着人往自己寝室走,感慨道:“完全判若两人啊……网络上这么睿智又稳重的人……”
  “我一直都很睿智稳重!”
  “可是很没说服力。”子昕突然想起什么,无奈地摘掉他的兔耳朵: “……唉,别抓我这么紧,别人都看着呢。”
  “不行,”郑修说:“我会迷路。”
  子昕这个平日来一直靠别人照顾的家伙,今天算是见识到原来还有人比自己更需要人操心:“一个人来的?家长呢?”
  “断绝关系了……”
  他脚步一顿,站在那里回过头:“断绝关系?!”
  “嗯,我跟他们说我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子昕严肃道:“你只是来这里和我聚一聚,旅个游,危险?哪里危险?以至于要断绝亲属关系?太过分了吧!”
  “不,我打算从今以后一直和你在一起,”郑修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经过自己考量的。”
  “什么考量?”一向孝顺的他觉得面前这人实在是太任性妄为了。
  “我原本是孤儿,在袋鼠国被一对华裔夫妇收养,有了个中文名字,会说中文,”郑修说:“他们在领养我之前已经流掉了三个孩子,以为不会再有了,就收养了我,没想到去年冬天,我妹妹诞生了。”
  “所以我成了多余的,”郑修顿了顿,继续道:“每个人都很尴尬,最好的方法就是我走,所以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告诉他们我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大家没什么争执就签下了亲属断绝关系书,这不是很好吗?”
  子昕消化了半天,才问:“真的没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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