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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精选-第6节

小说: 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精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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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赞许地微微一笑。

  “我们起码能做到相互理解,”他补充了这么一句,随即他的身子就非常宽容地表露出他想微微鞠躬的愿望。

  “您可要了我的命啦!不过,(我向您坦白承认)事情正是这样……但谁不出事呢……您的关切深深地感动了我……您一定会同意,在青年人之间……我虽然不算年轻,但是,您知道,习惯、单身汉的生活,单身汉之间,大家都知道……”

  “好,都知道,都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帮您呢?”

  “这样吧,先生!您是同意去拜访索菲娅·奥斯塔菲耶夫娜的……我现在还不确切知道这位太太到哪里去了,我只知道她在这栋房子里。看到您在这儿踱步(我自己也在那边散步),我就想……您是否看出我在等这位太太呢?……我知道她在这里,我很希望碰到她,向她解释解释,什么是不体面和卑劣……总而言之,您是理解我的……”

  “唔,嗯!”

  “我这样做,也不是为了自己,您不要以为……这是旁人的妻子!丈夫站在那里,站在沃兹涅申斯基桥上。他想捉奸,但他还下不了这个狠心。他还不相信,也像任何一个丈夫一样……(这时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想笑一笑)我是他的朋友。您一定会同意,我是一位颇为受人尊敬的人,我不可能是您所想象的那种坏人。”

  “那当然,先生!嗯!……”

  “就这样,我老是在捉她,我受人之托嘛,先生(一个倒霉的丈夫!)!但是我知道,这位年轻的太太很狡猾(枕头底下老是藏着波尔·德·科克的言情小说)。我相信她会人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溜掉。我坦白承认,是厨娘告诉我的:她经常来这里。我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发疯似的跑来了。我想捉住她,我早就对她有怀疑,所以我才问您,您在这里来回走动……您——您——我不知道……”

  “说吧,说吧,您到底要什么?”

  “对,先生!……我不曾有过荣幸认识您;现在也不敢动问您尊姓、大名……至少,让我们认识认识吧,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机会!……”

  浑身颤抖的先生热烈地摇撼着青年人的一只手。

  “这应该是我一开始就要做的事,”他补加了这么一句,“但是我忘了所有的礼仪!”

  说话的时候,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无法站立在原地,老是心神不定地向两旁张望,不时倒换着两只脚,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一样,一手牢牢地抓着年轻人。

  “您看见了吧,先生!”他继续说道,“我想和您交个朋友……请原谅我的放肆……我想求您走到那一边去,然后从后门的小巷那边再走回来,就这么来来回回地,画一个冂字形。我呢,就到大门口附近去徘徊,这么一来,我们就不会让人溜过去了。我老是耽心一个人是堵不住的,而我是不放她过去的。您一见到她,就把她拦住,然后对我大叫……不过,我是疯子!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的建议是何等的荒唐与无礼!”

  “不,您说到哪里去了!请便吧!”

  “请您不必原谅我,我心情烦乱,不知所措,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像我要上法庭受审判似的!我甚至要向您坦白承认,我将光明磊落,和您开诚相见,青年人,我刚才甚至把您当成了情夫!”

  “简单点讲,也就是说您想知道,我在这儿干什么?”

  “高尚的人,亲爱的先生!我原来想过您就是他。我不希望用这种想法来玷污您,不过……不过,您要向我保证,您不是那个情夫,行吗?”

  “好!我来发誓,我是情夫,不过不是您妻子的情夫,否则我就不会呆在大街上,而是现在和她呆在一起了!”

  “妻子的情夫?谁告诉过您我有妻子,青年人?我是单身汉,也就是说,我本人也是一个情夫……”

  “您说过,有一个丈夫在……沃兹涅申斯基桥上……”

  “那是,那当然是的,是我说走了嘴,说错了。不过,也有别的关系!青年人,您一定会同意:性格上的某种轻率,也就是说……”

  “嗯,嗯!好,好!”

  “也就是说,我压根儿就不是丈夫……”

  “我非常相信,先生!不过,我对您坦白地说,现在我在劝说您的同时,也要自己安慰自己,因此我才对您开诚相见,谈心里话,您不仅使我心烦,而且正在妨碍我。所以我恳请您给我让出位子,请您走开!我自己也是在等人呢!”

  “遵命,遵命,先生!我就走开,我尊重您热烈的焦躁不安的心情。这一点我理解,青年人。啊,现在我多么理解您啊!”

  “好,好……”

  “再见……不过,请您原谅,青年人,我又要找您……我不知道,怎么说好……请您再一次向我发誓保证:您不是情夫!”

  “哎呀,上帝,我的主啊!”

  “还有一个问题,最后的一个问题:您知道那个……丈夫的姓名吗?就是您的那个对象的丈夫罗。”

  “当然知道。反正不是您的姓名就是,完了吧!”

  “您怎么知道我的姓名呢?”

  “您听我说,您快走!您在浪费时间;这样她已经走掉一千回啦……唔,您到底要干什么呢?您的妻子穿狐皮大衣,戴斗篷,我的是披格子花披风,戴天蓝色天鹅绒帽子……喂,您还要说什么呢?到底您还要干什么?”

  “戴天蓝色天鹅绒帽子!她是有一件格子花披风的,也有一顶天蓝色的帽子,”纠缠不休的人突然从原路走回来,大声叫了起来。

  “啊呀,真见鬼!对,这种事是完全可能的……对呀,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人并不到那里去呀!”

  “她,您的那个她在哪儿?”

  “这一点您很想知道,您到底要干什么?”

  “我承认,我老是说的那个事……”

  “呸,我的天啦!您真是厚颜无耻!唔,我的那位在这里有熟人,住在三楼,临街。您还怎么样?要我把他们的名字都说出来吗?”

  “我的上帝!我也有熟人住在三楼,窗户也是对着大街的!……是一位将军……

  “将军?!”

  “是一位将军。我告诉您是哪位将军吧,好,是波罗维津将军。”

  “这就巧啦!不,这不是他老人家!(哎呀,真是活见鬼啦,活见鬼啦!)”

  “不是他老人家?”

  “不是他老人家。”

  两人默默不语,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喂,您干吗这么望着我?”青年人叫了起来,恼火地摆脱自己身上的麻木与沉思。

  先生开始焦躁不安了。

  “我,我,我承认……”

  “不,对不起,对不起,现在让我们理智一点说话。事情是我们共同的。请您向我解释一下……谁住在那里?……”

  “是熟人吗?”

  “对,是熟人……”

  “您看,您看见了吧!我凭您的一双眼睛,就看出我猜着了!”

  “真是见鬼了!不,不,真是活见鬼了!您是瞎子不是?我不是站在您面前,我不是没同她在一起吗?咳,真叫人丧气!不过,您说也好,不说也好,我反正无所谓!”

  青年人无比愤怒,两次踩着鞋后跟转过身来,把手一挥。

  “我倒没有什么,作为一个高尚的人,我什么都会告诉您,首先她是一个人到这儿来的,他们是亲戚,所以我就没有怀疑。昨天我碰见那位大人先生,他说他从这儿搬走已经有三个星期了,搬到另一套房子里去了,可是……也就是说,不是我的而是旁人的妻子(他站在沃兹涅申斯基桥上),这位太太说,前天她还来过这里,也就是去过那套住宅。可厨娘告诉我,那位大人先生的住房已经被一个叫鲍贝尼津的青年人租下了……”

  “哎呀,活见鬼了!真是活见鬼了!……”

  “先生,我胆战心惊,快吓死啦!”

  “咳,见鬼去吧!您胆战心惊、快吓死啦,与我有什么相干?哎呀,一会儿就会好的,您瞧……”

  “在哪里?在哪里?您只要叫一声:伊凡·安德列依奇,我就会跑来的……”

  “好,好,哎呀,又见鬼啦,真是活见鬼!伊凡·安德列依奇!!”

  “我在这里,”返回来的伊凡·安德列依奇嚷叫起来,他已气喘吁吁了。“唔,什么?什么?在哪里?”

  “不,我不过这么……我想知道,那位太太叫什么名字?”

  “叫格拉芙……”

  “格拉菲拉吗?”

  “不,不完全是格拉菲拉……对不起,我不能把她的名字告诉您。”说这话的时候,那位可敬的先生的面色,已经苍白得像一块白手帕。

  “对,当然不是格拉菲拉,我自己知道,不是格拉菲拉,不过她同谁在一起呢?”

  “在哪里?”

  “在那里!哎呀,见鬼啦,真是活见鬼啦!”(青年人已经气得在原地站不住了。)

  “啊,您看呀!为什么您知道她叫格拉菲拉?”

  “唔,到底硬是见鬼啦!您又捣鬼啦!您不是说过她不叫格拉菲拉吗?……”

  “先生,您这是什么口气!”

  “去您的,顾不上口气啦!怎么,她是您的妻子吗?”

  “不,也就是说,我没有结婚,要是我的话,我就不会对一个受人尊敬的人诉说不幸,而这个人我不说值得任何人尊敬,至少是一位有教养的人,不会动不动就到处骂粗话。可您却老是口口声声说:活见鬼!活见鬼!”

  “对,是活见鬼!还是对您说的呢,您明白吗?”

  “愤怒弄瞎了您的眼睛,所以我不开口说话啦。我的天哪,那是谁呀?”

  “在哪儿?”

  响起一阵喧哗和哈哈大笑声。长得还算好看的两个姑娘,从台阶上走下来,朝他们那边奔去。

  “哎呀多漂亮的人哪!您们怎么啦?”

  “你们慌里慌张的,往哪儿跑呀?”

  “不是他们!”

  “怎么,没碰上他们!是马车夫!”

  “您要上哪儿去,小姐?”

  “去波克罗夫家,安奴什卡,坐上去,我送您到家。”

  “喂,我从那边上,走啦!你要注意点,快点拉车……”

  马车夫赶着车子走了。

  “这是从哪儿来的?”

  “天啦,我的天啦!但是,要不要到那儿去呢?”

  “去哪儿?”

  “去鲍贝尼津家呀。”

  “不,先生,不行……”

  “为什么?”

  “当然,要是我,就会去的。不过,那时她肯定会说出另一种话来。她……会变,我了解她!她会说她是故意来捉我和什么人的奸的,于是嫁祸于人,把倒霉的事硬栽在我的身上!”

  “说不定她还真在那里呢!至于您嘛,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还是去找将军吧……”

  “他不是早搬走了吗?”

  “反正一样,您明白吗?她不是去了吗?那好,您也去,明白吗?您装作好像您不知道将军已经搬走,您好像是去接您妻子的,好,就这么干。”

  “往后呢?”

  “往后,您在鲍贝尼津家愿意捉谁就捉谁,呸,你这个鬼怎么这么笨呀!……”

  “唔,我捉谁不捉谁与您有什么相干?您看,您看哪!……”

  “什么,什么,老兄?什么?又是为前面的那个事吗?哎呀,你,我的天哪!您真丢脸,您是一个荒唐可笑的人,您是一个糊涂透顶的大笨蛋!”

  “嗯,您为什么这么感兴趣?您是想打听……”

  “打听什么?什么?唔,真是活见鬼!现在我可顾不上您了!我一个人也去,您给我走开,您滚。到那里好好守候着,就在那里来回跑,好吗?!”

  “先生,您几乎已经忘乎所以啦!”穿浣熊皮大衣的先生绝望地叫了起来。

  “怎么啦?到底怎么啦,我忘乎所以?”青年人咬紧牙根说完,就疯狂地靠近穿熊皮大衣的先生,“唔,怎么啦?我在谁的面前忘乎所以呀?!”他握紧拳头吼道。

  “但是,先生,请您……”

  “您是什么人?我在谁的面前忘乎所以?您姓什么?”

  “我不知道您这是为什么,青年人?您干吗要打听我的姓名?……我不能说……我最好是与您一起走。我们一起走,我决不落后,我作好了一切准备……但是,请您相信,我应该得到更加有礼貌的语言!在任何地方都不应该丧失精神,即便您心情烦乱(我猜得到您心烦意乱的原因),那至少也不必忘乎所以……您还是一个非常、非常年轻的人!……”

  “您年纪老与我有什么关系?真是稀罕!您给我滚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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