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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蛮护师-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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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尉迟义猜测,今日严尽欢和夏侯武威闹脾气,不许他跟,改要尉迟义陪驾。
  啪。
  绣花鞋踹上男人紧臀的声音。
  “阿义,识相点,少说两句。”温润男嗓仍是淡淡笑道。
  “谦哥,我哪里说错了?”
  啪啪啪啪啪啪。
  男人臀后衣料上全是小脚脚印,纤足踹得正畅快淋漓。沈璎珞站在厅堂大门前,看见的景象便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年轻美姑娘,她一袭半透明的浅金丝裳,索价不菲,金丝料子是丝绸中最顶级之物,在艳阳下炫目耀眼,她被仔细妆点打扮过,秀发编成辫,再绾成两团小巧圆髻,左右各簪上几朵镶玉金钿、系上与衣裳同色系的金丝发带,一眼便能清楚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姑娘!
  与之前的她,一样!
  美姑娘毫不婉约地撩高纱裙,抬腿猛踢那位壮硕男人,男人一点也不动怒,任由美姑娘动手动脚,彷佛那些花拳绣腿他不感觉到痛,他甚至还咧开一口白牙,心情不差地与身旁另一位文人公子说说笑笑。
  沈璎珞头一次见到,原来女人是可以对男人拳打脚踢,而男人不会还手。她爹虽然不是欺陵妻妾的恶夫,但也曾因一些小事,掴过几位小姨巴掌……那男人的体型几乎快要是美姑娘两倍,他一拳就能打碎美姑娘的花容月貌,一脚就能踢断美姑娘的纤瘦柳腰,怎么她一点都不担心男人会恼羞成怒地反击?怎么……还敢继续在踹?
  是男人脾气太好?抑或是美姑娘之于他,是无可取代的重要人物?
  前者的可能性不高,男人面容不慈不善,甚至带些武夫的狞狰凶样,眉好浓,眼神炯炯,鼻梁高而挺,在那张粗犷脸上形成深色阴影,即便他此时正笑着,五官也柔软不了,黑发削短至耳下几寸,不像南城男人多以长发束冠做装扮,似背心又似软甲的罕见衣着包裹壮硕身躯,暗红的薄甲片,衬托他深麦肤色,肌肉纠结的粗臂,光天化日之下大剌刺裸露出来,只勉强有两侧护腕包住半截手臂,对于减少裸露程度,没有丝毫帮助,软甲背心里连件衬衣也没有,她发誓,她看到了他的乳、乳……
  她不曾见过这类衣裳,甚至不认为南城里有人敢这样穿,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文人,他是武夫。
  一个武夫,不可能打不过娇滴滴的小姑娘。那么,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她盯着他咧笑的唇,距离有些远,她瞧得不甚清晰,但好似在哪儿见过……
  “别让沈姑娘笑话。”文人气息的男人阻下美姑娘对壮汉子的娇蛮欺负,挂着无害而雅致的微笑,向沈璎珞颔首揖身:“在下公孙谦,严家当铺鉴师。这位是严家当铺当家,严尽欢。”至于尉迟义,没有介绍的必要,他只是被严尽欢拉来代替夏侯武威的护卫职务,特地介绍贴身护卫,反倒怪异。
  不过方才严尽欢连名带姓吼过尉迟义,所以沈璎珞知道那位壮汉子如何称呼。
  沈璎珞没忘掉要福身行礼,寻常人家的闺女是不应当接待来客,甚至不能报出闺名,但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顾忌的力量,那些规矩,在沉重压力下,显得微不足道。“我是沈璎珞,怠慢各位了,请进。”
  严尽欢趾高气扬地率先踩进沈家大厅,忍不住又瞄向墙壁咕哝:“真丑的字画,我一定会把它换掉!”她心情不好,看哈都不顺眼。
  天很清,碍眼——
  金写很白,碍眼!
  花很美,碍眼!
  沈家大厅摆设,碍眼!
  夏侯武威,碍眼中的大碍眼!
  沈璎珞命婢女为客人上茶,在茶水未奉上之前,她有礼地请三人先坐,除了严尽欢毫不客气,大刺刺坐定之外,公孙谦与尉迟义皆是笔直站在严尽欢身后。
  “严姑娘此次前来,是为了……”沈璎珞心里虽有底,仍希望从对方口中听见不是她所认为的糟糕情况!上门讨债。
  “废话。”严尽欢朝公孙谦勾勾纤指,公孙谦递上当单一纸,她啪地摊在桌上:“取赎时间今天终止,你是要拿钱来赎回典当物,或是要流当掉它?若是前者,钱拿来;若是后者,宅邸交出来,闲杂人等全都滚出去。”她懒得玩那套虚与委蛇,直来直往,有话直说。
  沈璎珞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她竟然天真希冀对方只是上门来表达对她爹死讯的遗憾。
  “严姑娘,不能稍稍通融几日吗……”沈璎珞苦笑。别说是十万两典当金,她连几两纹银都凑不出来。
  “当然不能。”年轻俏美的严尽欢,小脸上丝毫不见该年龄会有的天真澜漫,她双唇粉薄,传说薄唇最是无情,沈璎珞曾对这种说法存疑,今时今日,似乎得到印证,那色泽似樱的唇儿吐着冷言:“我为什么要通融你?当单上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双方同意了才画押,我严家当铺干净利落允了你爹十万两典当,三个月前,我可没恶形恶状刁难你爹,凭哈现在你有权啰啰峻唆?”
  “呃……”沈璎珞一时词穷,没有足够的伶俐口齿来回嘴。
  迁怒。
  活生生血淋淋的迁怒。
  公孙谦与尉迟义只能同情觎向惨遭连珠炮迁怒的沈璎珞。算她运气不好,遇上盛怒中的严尽欢,严尽欢发起脾气来,所有事都教她看不顺眼。
  “沈姑娘。”公孙谦站出来缓和气氛:“我们并非刻意挑选令尊甫出殡完的日子便上门要求你履行当单,只是当单签署在前,令尊狞死在后,沈府的情况,我们已略有所闻,与其延长你的痛苦,不如速战速决,你真无法拿出银两取赎沈家宅邸,就让它流当掉,总好过再给你几个月的筹钱时间,反而连累你必须四处奔波,借钱、钻钱,甚至为了钱,做出错事,到后来,仍是保不住沈家宅邸。”
  公孙谦见过一个女孩曾经为了“钱”如何的辛苦、如何的难受、如何的强逼自己、如何教人心疼的干劲,但一切的辛苦,最终仍是做了白工,他不乐见还有另一个姑娘步上她的后尘。
  有时,放弃不代表懦弱,而是衡量自身能力之后做下的判断。一件本来便明白决计不可能做到之事,坚持做下去,才是勇敢吗?不,他不认为。公孙谦语气诚恳,不若严尽欢咄咄逼人,沈璎珞戚受到他的劝说,而非胁迫。
  “我确实要凑出十万两有困难……但,让沈家祖业就此成为别人的,我……我对不住我爹。”沈璎珞苦笑。
  “又不是你弄垮的,要对不起的,是你爹。”怯。严尽欢以鼻腔轻悴。世上最笨的,莫过于拿钱去补自个儿不肖儿孙桶的天大楼子,无止无尽无怨无尤的傻爹娘。若儿孙做生意失败,欠下债务还情有可原,拿银两去供花娘或酒友吃用而散尽家产的败家子,不救也罢!
  “难道,沈姑娘有第二条路走吗?”公孙谦并不想吓唬她,可依她目前情况来看,很遗憾,她没有其它选择。
  沈璎珞咬咬唇,公孙谦的问题,没有问倒她,因为答案只有一个,没有。
  她沉默着,婢女此时战战兢兢端来茶水!没有茶,只有水!沈家已经没有茶叶能敬客。
  婢女搁完茶杯,又匆匆退下。
  沈璎珞没有多余的心力去为自家连象样茶水也端不出来而感到羞赧,她十指纠缠交握,细声问:“如果沈家宅邸成为当铺的流当品,它会被如何处置呢?”她想知道若只有这条路走,她的家园、她祖先费力建筑出来的基业,将变成何种情况?
  “丑的东西我就拆掉它,还顺眼的东西可以留下,等园子修缮得差不多,我打算在这里养一屋子狗。”严尽欢嫌自个儿的园舍小,正好,拿沈家宅子当别院,心情不好就上这儿住住。
  沈璎珞着实笑不出来,严尽欢也认真得不像在说笑!她确实是准备这么做。
  严尽欢的话像一桶冰水兜头淋下,教人四肢百骸都在发颤。
  “你不能……保留下它吗?”沈璎珞试图让自己口气平稳,她不谙谈对技巧,实际上她根本六神无主,她双手紧张揪搅白色素裙,过度白哲的容颜上镶满不知所措,即便她努力再努力地深深吸气,怯懦无助的模样仍是逃不出在场三人眼底。
  明明是个只懂得绣花的千金小姐,此时却不得不面对最市侩的残酷现实。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严尽欢连续哼笑三声:“流当品,我有全权处置的权利,就算我决定把沈家拆得片瓦不留,你也不能吭声。”
  尉迟义吹了声口哨,本来只想喃喃低语,但音量压不下来,他的嗓门向来都不小:“今天心情真的很糟耶,武威是对她干了哈事?她竟然对一个无辜女人下此毒手,半点活路都不留给人家?”说完,看见严尽欢狠狠转头瞪他,才惊觉自己吠得太大声。
  “尉迟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严尽欢咬牙切齿。
  “我只是觉得她很倒霉。”尉迟义努努沈璎珞。扫到人家小两口吵架的风暴尾……若是今天严尽欢被安抚得舒舒服服,情况可完全不同,说不定还会大发慈悲,答应小孤女请求,宽限个几日。
  “少在那边萌发你旺盛的同情心!”严尽欢的迁怒对象转移到尉迟义身上,用食指猛戳他胸膛:“她倒霉什么?我才倒霉好不好!拿十万两换这间破房子,我宁可拿钱比较划算!不然你叫她还钱呀,钱拿来,宅子我连动都不会动它!”
  “我明白了……严姑娘,我今天便会吩咐婢女打包行李,尽快搬离,希望你别连最后一点收拾的时间也不给我。”沈璎珞的叹息,打断严尽欢斥责尉迟义的数落。她好累,无力再和严尽欢争执,她亦无权置喙,严尽欢说得没错,当单是她爹亲手签下,拿着十万两,奋力一搏,要救起沈家酒业,无奈十万两才刚入手,兄长的债主便上门索讨赌债,她爹不从,那班人竟动手砸坏数千坛老酒……
  他们沈家确实拿走严家十万两,现在若赖着不走,岂不无耻。
  “收拾?”严尽欢挑高一双柳眉,似乎对这两字域到趣味。
  “是的,收拾。”沈璎珞重申。
  “你没看清楚当单吗?”严尽欢柔萸按在当单上头:“你爹将沈家所有一切都当给我。所有的,一切。”最后两字,加重语气。
  沈璎珞瞠圆眸子,取过当单细读。“……包括沈家宅邸在内的所有沈家物品……”她绝望地复诵当单上的白纸黑字。难怪,严尽欢听见“收拾”两字时会面露哂笑。她还能收拾什么?不,她任何东西都无权带走……
  “对,所有沈家物品。”严尽欢点头。
  “无妨,我将所有东西都留下来。娴儿,去把嬉妹她们全招来,咱们要离开这儿了。”沈璎珞疲倦一笑,吩咐躲在身后的小婢。
  “沈璎珞。”严尽欢突地甜笑呼唤她的全名。
  沈璎珞下意识回首,以为严尽欢又要摇哈狠话,等待许久,严尽欢只是喝着清水,美眸弯弯地瞟着她。
  “严姑娘,何事?”她维持礼数,请教着严尽欢。
  “没。我只是以为你忘了自己姓沈。”严尽欢耸耸纤肩。
  “我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姓沈。”沈璎珞觉得她莫名其妙,正准备再交代娴儿将她爹的牌位带来之际,一道警觉劈闪而来,使她完全停顿,她极其缓慢地回过蚝首:“严姑娘,你的意思不会是指……沈家物品之中,包含我?”
  “嗯哼。”严尽欢笑得如糖似蜜。
  沈璎珞感到眼前一黑。这太……匪夷所思了。人怎么能当成物品在买卖、在典当?人非物品,即使她姓沈,她仍是活生生一个人呀!爹真羡慕严家,那些个流当品,撑下了当铺,还有本领将当铺拓展得更胜以往。她爹曾经在病榻间,忿然数落完自己的不肖子之后,感叹地这般提到?她还记得,自己当时不解其意,反问爹,什么流当品能撑下严家当铺,是青花瓷瓶?抑或碧翠玉饰?
  是流当品,也是人,据说是自小被典进当铺的几个孩子。
  她错了。严家是可以买卖“人”的,有前例可循……
  她真想耍赖地跌坐打滚,像个娃儿大哭大闹,说着不要不要不要……但,那于事无补,撒泼有效的前提必须建筑在背后有个强而有力的后盾庇荫着她,她才有权表现软弱,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自己。
  沈璎珞,挺住,稳稳挺住,不能倒下。
  婢女娴儿领着四名同龄年轻小婢来到,沈璎珞一边一手握住她们的柔黄,转向严尽欢:“她们不姓沈,她们可以离开吧?”
  “没有卖身契吗?”寻常小婢或奴役都会有签契约,若这五个小丫头也有签,在契约期限内,她们理所当然亦属严家所有。
  “没有。”沈璎珞立即摇头。实际上,是有的,她撒了小谎。
  “没有的话,就可以走了。”严尽欢摆摆手。
  “小、小姐!”娴儿后头想说的话,被沈璎珞以眼神示意封口。
  “义哥,这里交给你,你给我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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