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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九重紫 作者:吱吱(起点vip2014.02.02完结)-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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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廷瑜也不负窦明所望,几次在她面前赞扬窦明温顺可人。
    那时她看见魏廷瑜还会心跳如鼓,所以才特别不能容忍吧?
    窦昭咔嚓咔嚓地咬着板票,惹得赵琇如惊呼:“快吐出来,那是坏板栗!”
    母亲和舅母都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怎么这么馋!”母亲急急地扔掉了窦昭手中的板栗,端了自己面前的茶水让窦昭漱口,“好像从来没吃过板栗似的。”
    “孩子哪懂这些。”舅母抱歉地道,“都怪碧如几个没有照顾好寿姑。”然后又训斥了女儿们几句。
    母亲自然要拦着。
    姑嫂两人自谦了半天,母亲却不敢再让窦昭跟着赵碧如她们了,把她和赵璋如都抱到了炕上玩,亲手帮两人剥着板栗,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魏廷瑜是侯府世子,我怕田姐姐为难,准备先差个人去京都打听打听,再和公公商量这件事。”
    “也好!这样稳妥些。”舅母点头,两人的话题渐渐又转移到了舅舅身上,担心他是不是安全到了京都,歇得好不好,会不会金榜提名等等,直到下午酉时,随车的护院来催“天色不早了,再不启程就赶不回去了”,母亲才依依不舍地辞了舅母。
    或许是对父亲落第十分地不满,整个春耕期间父亲都在祖父的指点之下练习制艺,不管是母亲还是王映雪,都不敢去打扰,去看祖母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做为小妾,没有亲戚串门,没有朋友来访,没有妯娌走动,后院的日子是很寂寥的。王映雪来给母亲请过安后,常常会借故在母亲的屋里多坐一会。
    母亲对她始终淡淡的,常常是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
    窦昭觉得母亲还是有点在意王映雪。
    要是她,就会把小妾留下来让她给自己讲讲笑话,逗个趣,否则岂不是白白养了个人?
    不过,有些事得慢慢来。
    窦昭现在所思所虑全是和魏廷瑜的婚事。
    好比她的出现让母亲活了下来,原来是续弦的王映雪就成了妾。
    她和魏廷瑜的婚事会不会也因此有所改变呢?如果不嫁魏廷瑜,她又会嫁给谁呢?
    窦昭很想自己的三个孩子。
    春风吹过,草木扶苏,从京都传来了好消息。
    她的舅舅赵思会试二甲第五名,赐进士出身。
    祖父、父亲都很高兴,但最高兴的还是母亲。窦家给赵家送贺礼的时候,她带着窦昭又回了趟娘家。
    这次和上一次不同,赵家披红挂彩,像过节似的,人人脸上都透着喜气。
    赵璋如拉了窦昭去自己的屋里,从床板后面摸出个油纸包着的玫瑰酥饼:“是镇上的陈举人家送来的,给你吃,可甜了!彭嬷嬷说,我以后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你想吃就来我们家。”
    窦昭望着手中已经碎了半边的酥饼,心里热呼呼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前一世,她甚至不知道赵璋如的名字。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酥饼,她决定好好地和舅舅一家相处。
    母亲喝了点酒,晚上她们就歇在了舅舅家,第二天一大早才往家赶。
    “这下好了,”一路上,母亲嘴角都噙着笑,“我们寿姑也有个进士舅舅了。”
    她的表情悠然,显得很舒畅。
    窦昭为母亲高兴,她问母亲:“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考庶吉士,”母亲笑道,“最早也要过了五月。”
    “那我们是不是还来舅舅家?”
    “是啊!”
    “我喜欢表姐。”
    母亲高兴地捧着她的脸直亲,小声叮嘱她:“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和你表姐她们是最亲的,知道了吗?”
    窦昭点头:“比三堂姐还亲。”
    母亲不住地点头,夸她聪明,到家的时候亲自抱着她进了二门。
    院子里的丁香、玉兰花、芍药、西番莲、紫兰都开了,姹紫嫣红,如火如荼。人行其间,蜂飞蝶舞,暗香浮动。
    母亲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口气:“今年的花比起往年来开得格外艳丽。”
    “是啊!”俞嬷嬷笑得含蓄。
    母亲的面孔却冷了下来。
    窦昭不禁顺着母亲的目光望过去。
    荷塘旁的凉亭里,坐着一男一女。
    女的穿了件鹅黄色的春裳,笑颜如花地拿了把团扇,懒懒地依在凉亭的美人靠上,秀丽中透着几分潋滟的风情。
    男的清俊隽永,笑盈盈地坐在凉亭中间铺了宣低的石桌前,正对着美人作画,眉宇间有不容错识的欢喜……和满足。
    窦昭心中一紧。
    母亲已沉着脸,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俞嬷嬷慌忙跟上。
    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第二十章 逝水

    那天之后,母亲就病了。
    窦昭很担心,每天陪着母亲。
    母亲笑着摸她的头:“娘亲没事,很快就会好的。你自己去玩吧!”脸色却一天比一天苍白。
    父亲来看她。
    母亲主动握了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玉竹般的挺拔。
    “我最喜欢你笑的样子了。”母亲把父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每次你望着我笑的时候,我就会想,怎么有人笑得这样欢快,这样无忧无虑?仿佛春日的阳光,让人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大夫说你脉象平和,你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父亲红了眼睛,“等你好了,我每天都笑给你看。”
    “傻瓜!”母亲抿了嘴笑,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个顽皮的孩子,还带着几分宠溺,“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高兴才会笑。你不高兴,自然就笑不出来了。不必勉强自己。”
    父亲一愣。
    母亲已笑道:“我就是想你来跟我赔不是,说你离开了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父亲愕然,随后讪讪然地笑:“你不理我,我是很不习惯。”
    “我不在你身边,你只是不习惯而已!”母亲笑着打趣父亲,眼神非常的宽容平和,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我还以为,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会笑得那样欢快。原来,别人也能和我一样让你开怀大笑……
    父亲没听清楚母亲说了些什么,他伏在母亲的床头,温声问母亲:“你说什么?”
    “没什么!”母亲笑道,“就是有点累!”
    “那你少说些话。”父亲握着母亲的手,“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
    母亲点头,闭上了眼睛,很快睡着了。
    听墙角的窦昭跑出来,将热炕上的小沙包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这算是什么?
    和好如初?
    念头一闪,顿觉泄气。
    不好得又能怎样?
    她还缺个弟弟呢!
    可为什么像有双手攥住了她的心似的,让她感到胸口闷闷的呢?
    窦昭呆呆地坐在炕边。
    父亲从内室出来,看见窦昭,他脚步微顿,转身坐到了她的身边:“寿姑,大家都夸你聪明,说你现在能一口气说很长的句子,你说句给我听听?”
    窦昭瞥了父亲一眼,低头玩着手中的沙包。
    父亲好心情地笑道:“这沙包做得很精巧,是谁帮你做的?”
    窦昭还是没有理他。
    父亲不以为忤,呵呵笑着抱了窦昭:“走,爹爹告诉你写字去!”
    “我不喜欢写字。”窦昭叛逆地道,“我要去荡秋千!”
    “好!”父亲笑道,“我们去荡秋千。”
    后花园里依旧草木竞秀。
    窦昭和父亲荡了会秋千,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母亲这样也许是对的。
    主动低头,把父亲笼络在自己屋里……总好过这样冷战下去,连个下的台阶也找不到。
    她看父亲就顺眼了些。
    “爹爹,要荡高点!”
    “好!”
    父亲把她荡到了半空中。
    她如御风而驰,窦宅的一草一木都在她的脚下放大、缩小。她看见偏院的水井旁有人在洗衣裳,看见丁姨奶奶站在屋檐下喝斥小丫鬟,看见母亲的院子里静悄悄没有人影……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那感觉,非常的奇妙有趣。
    窦昭的笑声如珍珠般洒落在玉盘上,清脆悦耳。
    父亲也扬眉而笑。
    只有妥娘,傻乎乎地跳了出来,拦在窦世英的面前:“七爷,太高了,四小姐会摔下去的,您快把她放下来吧!”
    窦世英认出了妥娘,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赤胆忠心!”没有斥责她,而是绕过她,将坐在秋千上的窦昭再次用力地推了出去。
    妥娘急得满头大汗。
    窦韶享受着妥娘的关心,笑得十分欢畅。
    她看见俞嬷嬷急匆匆地从母亲的屋子里跑了出来,站在屋檐的台阶上喊了一声,原本不见踪影的丫鬟、媳妇子潮水般涌了过去又四面逃散,场面显得有些纷乱。
    出了什么事?
    当秋千再次荡起来的时候,窦昭伸了脖子朝正院望去。
    小丫鬟们依旧凌乱无章,俞嬷嬷却不见了踪影。
    窦昭心生疑惑,吩咐父亲:“停下来,停下来。”
    父亲拽往了秋千,笑道:“原来我们的寿姑是个胆小鬼。”
    窦昭不和他申辩,只是脚刚落地,俞嬷嬷就脸色苍白地喘着气跑了过来。
    “七爷,”她含着泪,眼睛红红的,一副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七奶奶她,七奶奶她……自缢了!”
    “你说什么?”父亲睁大了眼睛,笑容僵在他的脸上,“你说谁?谁自缢了!”
    “七奶奶,七奶奶……”俞嬷嬷哭着,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七奶奶自缢了……”
    窦世英茫然四顾。
    看见了像被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边的女儿,这才有一点点的真实感。
    “怎么会……刚才还好好的……”他喃喃地道,高大的身子骤然间很矮了几分,面如金纸,嘴唇发白,颤抖不停。
    窦昭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脑海中如万马奔腾,隆隆响个不停。
    母亲为什么还要死呢?
    王映雪不是成了小妾吗?
    就算她生了儿子,也是庶长子……
    母亲为什么还要死呢?
    那她回来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窦昭倔强地抿着嘴唇,小小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春日的阳光和煦而温暖,静静地照在一大一小两个泥塑般的人儿身上,只有那秋千,依旧晃动不止,引来数只彩蝶围着它翩翩起舞,一竞芳菲。
    ※※※※※
    窦昭穿着粗麻孝袍,表情呆滞地跪在灵前,随着唱喝声木然地磕头回礼。
    母亲是自缢身亡的,算不得福寿全归,又有长辈在堂,最多只能做五七三十五天的法事。
    家里没有主事的人,祖父请了三伯父和三伯母帮着操办母亲的丧事,还把给自己准备的楠木棺材拿出来给了母亲。
    来吊唁的人敬了香,不免要问一番死因。
    窦家的人对外一律称是暴病而亡,听者无不落泪:“……还不满二十岁呢!”
    窦昭的眼圈就跟着红了起来。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母亲虽然是她的母亲,可还不满二十岁呢!
    她三十岁才懂的道理,怎么能指望二十岁的母亲就想明白呢?
    有些伤,埋在心底,纵然是血肉模糊,表面上也看不出一丝痕迹。
    母亲,从来不曾真正地放心,从来不曾真正地释怀吧?
    窦昭朝对面望去。
    一身素白的父亲面色发青,眼窝深陷,显得非常憔悴。
    他正跪在孝盆前,一张张地给母亲烧着纸钱,表情认真又虔诚,仿佛手里拿是一张张符表。
    眼睛通红的王映雪走了过来,她并肩跪在了父亲身边,默默地从旁边拿起一叠纸钱,一张张撕开,和父亲一起往孝盆里丢。
    “七爷!”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几分哽咽,“你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拖垮的……姐姐的丧事还指望着您操办呢!”
    父亲没有吭声,轻轻把纸钱从王映雪的手中抽走,继续烧着纸钱。
    王映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跪在那里良久,父亲都没有看她一眼,她眼神微黯,悄然退下。
    六伯父走过来挽了父亲的胳膊:“万元,你别这样。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保重才是。”
    父亲不肯起来。
    在自己的好友和从兄面前,他低声哭了起来:“我和谷秋说好了,要生五男三女……她如今走了,却连个摔灵的人都没有……你就让我给她多烧几张纸钱吧……我心里实在是难受……”
    六伯父跺着脚,眼中却泛着水光:“你就是伤心,现在也不是时候啊!”他说着,声音渐沉,“睿甫回来了!他没有参加庶吉士的擢选……”
    窦昭抬起头来。
    睿甫,是她舅舅赵思的表字。
    “算算时辰,他应该就快到了。”六伯父声音苦涩,“等会见了睿甫,你想好怎么说了没有?三哥他们都在小叔的书房。这件事,我们得事先商量个说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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