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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节

(清剧同人)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作者:时镜(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1-25正文完结)-第2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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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廷玉看了站在马车旁边,看了信封一眼,拆信的时候似乎有些手抖。
    他看了信很久,眨着眼,似乎想忍住什么东西,闪烁不定之间,竟然连浑身都发抖起来。
    “二爷,二爷……”
    阿德之前看见信就知道不好,可没想到他的想法应验了。
    这不是吉信,是凶信。
    张廷玉扶了一把车辕,只对顾怀袖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再进宫见皇上一回,阿德在这里守着。”
    说完,他转身便朝着宫门而去。
    半路上有同僚叫他:“张大人,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下钥了,您干什么去呀?”
    张廷玉没有回答。
    寻常时候,同僚跟他说话,他必然是有问有答,从不轻易得罪人,说话虽少,可办事很牢靠。这样一个有礼有节的人,今日忽然不说话了,众人奇怪。
    然而张廷玉听不见的。他只有一颗心,在走动之间,逐渐地平静下来。
    他入宫,去见皇帝,该丁忧了。
    顾怀袖让阿德把信捡起来,递到自己手上,只看了一眼,她便几乎眼前一黑。
    怎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去年见面都还好好的……
    一时之间,连顾怀袖都要差点从车前摔下来。
    她望着已经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的宫门口,头一回有一种暗无天日的错觉生出来。
    吴氏去世,张英病重。

☆、第二零八章 子欲养

桐城的信是九月中旬来的,张廷玉将此事与康熙一说,康熙特意赐了恩旨;张廷玉奔丧一路下运河与关闸见旨立刻放行。
    张府这边立刻就收拾了起来,轻装简从;只带要紧的仆从,雇了条行程快的大船便从运河朝着江南去。
    顾怀袖带了青黛与白露;还有两个奶娘,看顾着尚还年幼的除夕和正月,张若霭也上船来跟着,知道桐城那边出了白事,人人面上都带着哀戚;可张廷玉反而平静了,他所有的情绪都内敛了起来,一日一日看着流逝的江水;数着指缝之间匆匆而过的三十七年时光;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
    旁人也不去扰他,都各自在船上做着自己的事情。
    九月底到济宁;十月中旬到了扬州;下旬已经到江宁;月底抵达铜陵,一直等到十一月初,才换了陆路进安徽。
    周道新年初被调任安徽,当了知府,不久安徽巡抚病老乞休,户部下咨文提调周道新为安徽巡抚,待明年年初正式提拔。张府出事的消息,周道新也知道,一路上已经知会过各驿站。
    张廷玉在铜陵的时候,便已经接到了消息,说是张英病笃,望速归。
    只是人急,车马也是要换,哪里来得及奔回去?
    待得十一月中旬,张廷玉换马回来的时候,桐城外头已经有不少的官员接应着,张廷玉虚虚地应了,便直奔桐城张家大宅。
    他在城门口的时候,便有腿脚利落的小厮一路喊着“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回张家大宅通报。
    顾怀袖等人的车马还在后面,人困马乏,却也必须赶着去,张英情势不好,谁知道是不是能再见上一面?
    刚刚看见张家大宅,那刺目的白,就已经让顾怀袖忽然落泪。
    下车来进了宅门,也根本没时间休息,入眼所见人人都是哀戚的一片。
    乔氏与彭氏在外头候着顾怀袖,见她回来,都叫她赶紧进来看。
    吴氏已经去了,停灵几日不能不出殡,如今张英也躺在床上,大夫已经通知了准备后事。
    顾怀袖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张廷璐张廷瑑两兄弟眼圈红红地站在屋里,床榻边坐着的就是张廷玉,他背对着众人,也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外头吵闹得厉害,张英眼皮子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便瞧见张廷玉坐在他病床前头。
    “衡臣回来了……”
    “孩儿回来了。”
    张廷玉声音里带着哽咽,只很勉强地说着话。
    他甚至还微微地一弯唇,“好久都没见着父亲了……”
    张英头发全白了,手上满布着的都是皱纹,眼神带着那种山野农夫的淳朴和朝堂重臣的精明。
    他伸出手来,张廷玉立刻上去握住:“父亲……”
    “我早已经过了悬车之年,该走了。人谁没个死呢?你父亲这一辈子也活够了……记得把我,葬在你娘的身边,回龙眠山去……”张英声音喑哑地交代着自己的身后事,在病笃的时候,便已经跟其余几个儿子交代过了。
    “孩儿谨记。”
    “二儿媳可回来了?我看看除夕跟正月……若霭小子呢……”
    张英朝着旁边张望了一眼,顾怀袖顾不得擦眼泪,只牵着张若霭,又叫抱了除夕正月,到床榻边来:“若霭在呢,除夕正月也来看您了。”
    “个个都在哭……有什么可哭的……”
    张英竟然还笑了笑,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说话都带着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
    不过一切,都像是他在朝堂上那种淡泊和沉稳,他甚至抬手想要摸摸除夕和正月,“是两个乖孩子,这辈子都没怎么抱过孙子孙女,若霭也不小了,我给起个字吧,就叫晴岚……除夕行三,他四弟叫若需,便给他起个霖字吧。正月是女娃,咱们张家女娃娃一直不多,叫步香吧……十步之泽,必有香草……你母亲什么都不会,只喜欢念叨这一句呢。”
    恍恍惚惚又想起上龙眠山采茶的时候了,张英忽然掉出了眼泪。
    他意识已经开始恍惚了,只道:“望仙呢……老大呢……老大怎么还不来呢……”
    屋里人人都哭了起来,一瞬间无法抑制。
    只有张英恍然未觉,张廷玉道:“大哥在宫里办事,儿子跑得快,一会儿就回来了。”
    “……在宫里办事?”张英目光变得渺茫,“回不来了……”
    张廷瓒回不来了。
    张英伸出来跟张廷玉握住的手,忽然之间用了力,像是枯藤一样,紧紧地缠住了张廷玉,他一口气上来,眼睛瞪得老大:“且把我今年制的桐城土茶,给皇上带两罐去——”
    他说完,便没了力气,像是条鱼落在岸上一样,又跌回了床板。
    张英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帐顶,没有松的,只有那一只手,紧紧地拽着张廷玉。
    张廷玉甚至能感觉到他父亲的手指甲已经扎入了他的皮肉里,可他一动不动。
    “孩儿谨记。”
    “十年不晚……”
    张英忽然又呢喃了两句,终于这样缓缓地闭上了眼。
    一代名臣,便这样睡去了。
    溘然长逝。
    整个张家的悲怆,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张廷玉肩膀抖动了一下,他仰着脸,额上颈上青筋都要爆出来,竭力地抠住了床沿,声音沉沉地,喉咙里都溢着血腥气,“父亲……”
    张英躺着,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他的身体也渐渐地冷了下来,再也不会温暖。
    人有生老病死,张英这一辈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出身进士,官至东阁大学士,四子有两子皆中进士,如今同样是朝中重臣。
    家学渊源,就这样埋藏在一代一代的血脉里,永不消逝。
    张廷玉撑了好几下,才起了身,退了两步,面朝着张英,跪了下来。
    后面张廷璐张廷瑑跟着跪了下来,还有前不久才出生的张廷璐幼子张若需和张廷瑑女儿张怡雪,顾怀袖拉着张若霭,后头青黛抱着除夕和正月,都跪了下来。
    父母生养之恩,如何能报?
    最憾世间,子欲养,而亲不待。
    头磕下去的时候,顾怀袖就见着眼泪了,所有人都一样。
    张家子孙齐齐朝着张英磕了头,这才叫人备着收敛的事情。
    第二日,前些天还没拆去的白,便又重了一重。
    上至巡抚,下至县令,都来拜谒,张府门口白天来吊唁的宾客几乎如流水,有近处的文士举人,也有同省与张英共事或者同科过的人,还有与张家有旧交的,远亲同族,都来了……
    后事是早就备下了,有条不紊,就这样停灵几日,眼见着便要出殡。
    张英一家后半年连出两丧,吴氏去了不久张英也跟着去了。
    身前身后名,于张英又有什么了不起?
    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廷玉跪在灵堂上,穿着孝服,只看着堂中排位。
    张英说得没错,他这一辈子也活够了,起起落落沉沉浮浮,多少酸甜苦辣艰辛荣辱,如今人死了,不过化作黄土一抔。
    张府门外凄惶的一片,就像是已经近东的天气,湿冷无比。
    一驾马车远远从桐城外头来,旁边有个骑着胭脂马的艾子青长袍男人,这会儿满面都是尘霜,眉头紧锁。
    而马车当中的女人,却直接指路往张家大宅而去,一停下来,她便夺下马车,踉踉跄跄地朝着府门跑,身形摇摇欲坠,差点摔在地上。
    张望仙怎么也没想到刚刚从陕西守孝回来,竟然在江宁道中听闻此噩耗,一时之间悲痛欲绝,一路奔来,只望见满门重白,心神俱裂之下几乎扑倒在地。
    兴许是见着她太过悲怆,也兴许是认出她来,竟没人拦着,任由着她跑进灵堂。
    “爹,娘……女儿回来了……爹——”
    她满身素白,姣好面容上全是遮不住的伤悲,望见满堂悲戚便想要朝着灵位扑过去。
    张廷玉回头便瞧见她,眼见着张望仙要往灵堂上供着的牌位去,抬手便落下一巴掌,微微湿润的眸子里带着清透,只低声道:“来人,给姑娘换上孝服,再出来见。”
    张望仙终于清醒了,她怔怔看着张廷玉。
    过了半晌,她才跪下来,先给牌位磕了头,再被一旁腰上悬素的丫鬟带走换了孝服出来。
    她是出嫁的女儿,可也该守孝。
    张望仙在屋里哭了一回,出来擦干了泪,披麻戴孝了,才重新过来跪下,整个人也恍恍惚惚了。
    多年未归的张望仙回来,竟然是奔丧。
    三年多之前才扶了丈夫的灵回陕西,如今又要奔着张家的丧。
    对张望仙来说,命运兴许很弄人。
    多年不见的四弟张廷瑑已经不怎么记得她的容貌,姐弟之间生疏了好一阵才渐渐熟络起来。倒是张廷玉,四十四年时候就在江宁见过她,虽不说话,却也不至于太陌生。
    倒是张家的丫鬟仆妇,大多都不认识她。
    顾怀袖见过张望仙,那时候她说是沈恙养的外室,到底张望仙是怎么回事,顾怀袖也不好问。
    她对张望仙心存着芥蒂,自来媳妇跟小姑子关系都很奇妙,张廷玉那边有打算,她不问,只给张望仙安排好了住处。
    次日出殡,张家乃是桐城望族,沿路撒道纸钱都铺了一地,也有曾经受过张英恩惠的人,沿路跟着哭号。
    前面出殡的队伍一走,后面的人便跟上了。
    张英与吴氏都要归葬到张家在龙眠山的祖坟,山上还有祖宅,这两个月家眷大多都要住在那里,早早预备叫人打扫过,顾怀袖也跟着去了。
    挑过吉时下葬,张英也入了土,旁边就是吴氏。
    以前跟张廷玉住在桐城的时候,清明祭祖也来龙眠山,这一片坟地,顾怀袖也不陌生。
    山林之中一片冬日的萧肃,众人站在新坟前面,躬身下拜。
    以后顾怀袖与张廷玉也会葬在这里,躺在土里。
    眼看着就到了四十七年的年尾,今科乡试早已经结束,四十八年会试主考官之争又要开始,丁忧了一个张廷玉,自然有无数人高兴。
    康熙着礼部为张英拟了谥号,为文端,李光地顾贞观等人也从京城发来凭吊词……
    实则,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旁人再怀念,亦是无益。
    张廷玉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只一个人住在祖宅最靠东头的屋子里,没人敢去打扰他。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想,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康熙四十七年的九月底,皇帝下旨召集群臣议储,将各人心目之中的储位人选写于纸上,大学士马齐写一“八”字于掌心,暗示诸臣,朝野之中支持胤禩之人无数,康熙大为震怒,直斥胤禩心怀不轨,辛者库贱奴之子,岂可为皇储?马齐革职查办,连带着八爷党诸多臣工尽皆遭难。
    四皇子胤禛一力保太子复位,又有三皇子胤祉揭发大阿哥行巫蛊暗害太子发狂疾,查实之后大千岁被禁足,议储之事陷入僵局。
    张廷玉门生戴名世三月修书一封寄往桐城,张廷玉接信之日,正听着张若霭背书,拆了信一看,便知康熙终究还是念着父子情,也不愿看朝野纷乱。
    三月辛巳,康熙言二皇子虽被镇魇,已渐痊可,昭告祖宗社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妃石氏复为皇太子妃。
    去年掀起的一场风云,暂时就这么平定了下来。
    而张廷玉,还要在桐城待上三年。
    谁知道,五十年的年尾,又是什么样呢?
    顾怀袖远远见着他捏着信纸,便是一声低叹。
    张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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